第55章
“走开！”顾七娘甩开了她的手。
顾七娘是真的生气了，而且现在还气着。明伊揉了揉有点疼的太阳穴，立马又上前两步拉住老太太的手道：“奶奶，别生气了。要是他有什么惹你不高兴的地方，你骂我。骂我就是，我让你出气。”
顾七娘看着这样的孙女，心里一酸。当初这桩婚事是她坚持的，可是看看现在，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她心中便觉得因为自己的自私太对不起这个孩子。
“明伊啊，算了吧！”
“算了什么？奶奶。”明伊不解。
“你跟霍琰。你们，不合适！”
顾明伊傻眼了。
这些年来，顾明伊都很清楚，奶奶是何等的喜欢霍琰。一个多月前，她还因为私自退婚，额头都被老太太给砸破了。现在突然说算了，昨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奶奶……是不是霍琰……”
“是我这老太婆太贪心了。以后，找个疼爱你的男人吧，得像你爷爷一样。”顾七娘说到最后，眼角泛着泪花。
“奶奶，你跟霍琰到底怎么了？他是说，要跟顾家断绝来往吗？还是说……说，说他不喜欢我？”
顾七娘有些不敢看明伊的眼睛。在她眼里，这是个多么能干和聪明伶俐的孙女，一个多好的女孩子啊！可是，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差一点老泪都要出来了。
“有些事，强求不得。”
强求不得？
顾明伊想着昨晚霍琰的话，似乎有点明白这强求不得的意思。终究，终究还是她太自以为是了。想一想，她与霍琰之间有过什么回忆吗？没有。想去陪他过中秋节，一起制造一个美好的回忆，还因为泰国的一通电话，她不得不走。事情就这么巧，偏偏就那么不给她机会。
“就算是强求不得，奶奶，你为什么叫他滚？”
顾七娘一惊，回头道：“我不该叫他滚吗？”
“他到底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非得让你大晚上让他滚？”
“他……”顾七娘没能把话说出口。
“昨晚下那么大的雨，你让他大晚上去哪里？奶奶，我好不容易让他留下来，住在咱们家。你为什么要这样？不是你说，想让我们俩好的吗？现在这算什么？”
顾七娘不答。
“奶奶，你一向喜欢霍琰。因为喜欢他，所以才有了我们这桩婚事。既然那么喜欢他，有什么是不能包容的吗？就算他说不喜欢我又怎么样？我不是说过了，我会让他爱上我的。可是，你这样赶他走，难道就是你疼爱孙子的样子？”明伊质问道。
“闭嘴！他不是我孙子！”顾七娘也怒了。
“还有你，不准再提……”
明伊狠狠咬了一下嘴唇，再想说什么，顾大嫂听到动静过来拉住了她。
“明伊，少说两句。”
顾明伊甩开顾大嫂的手，转身往楼上跑去。顾天宇在旁边听偷听了几句，大概知道他们祖孙是因为顾七娘赶走霍琰吵起来的，他觉得，根源还是出在霍琰身上。可是，这时候要去哪里找霍琰呢？他昨晚就打了很多通霍琰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就在刚才，他起来的时候又打过霍琰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第51章 知道真相，现实很残酷
霍琰回了家。
原本很高兴的父母此刻却面露难色。厨房的锅里炖了一锅大骨汤，那是父亲一早去市场买的，想给难得回来的儿子补补身体。如今，夫妻俩相互看着，皆不知道如何应答。
“霍琰，怎么又问这个。上回不是说过了嘛。”父亲道。
“上回是说了，但你们都没有告诉我，到底受了人家什么样的恩惠。”
“霍琰，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这是我跟你妈与明伊奶奶的事，你非得打听做什么？”
父亲这样说，霍琰就越发想知道。他们越是不能说出口的，那就代表这个恩惠有可能真的还不了。
“爸、妈，你们要是不说，那我一辈子在顾家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你们可以不提，但人家未必不记得。不要把儿子当傻子一样，我好歹得知道咱们家欠了人家什么，才知道要怎么去还。”
霍琰很激动，脸也红了，脖子也粗了，说话嗓门也大了。
夫妻俩又彼此看看，觉得霍琰这次回来很是反常，心中也有点不踏实。
“霍琰，你是跟明伊吵架啦？”母亲担心地问。
霍琰不答。
“明伊提过去的事啦？”母亲再问。
霍琰一脸怒气地看着母亲。
“这个明伊，这不是都说过了，谁都不再提从前的事，怎么还……就算是两个人吵架，那也不能……”
“妈，明伊也知道那件事？”霍琰打断了母亲的话。
“这……”母亲一时语塞，也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时候，父亲叹了口气，道：“也罢，天下本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我们不说，没准儿哪一天这事还是会被说破。既如此，你想知道，我也就告诉你。不过，霍琰，这件事是爸妈的决定，跟你没关系。”
“老霍……”母亲似要阻止，但在父亲的一个眼色之下，也就闭了口。
“这事，得倒回去十几年。那时候，你才上初中，眼睛出了问题。医生说，你的情况必须进行眼角膜移植手术，才能彻底治愈。可是，那时候并没有合适的眼角膜。那东西，活着的人也就只有两个，死了的人愿意捐献的也不多，所以只得等。
有一回，我们带你去医院看眼睛，医生说你眼睛的状况更糟糕了。你妈听不得那话，一个人就躲出去了。为了你这眼睛，你妈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回。”父亲说到此处，叹了口气，仿佛想起了当时那种焦虑的心情。
“我在楼梯上正哭着，突然有人问我，孩子怎么了？我才看到，楼梯下面坐了个女人，那就是明伊的奶奶。她一问，我一答，我们就聊了起来。那时候，我才知道，她儿子因为车祸去世，同在车祸中受伤的孙子还在重症监护室里。医生一天之内下了十几张病危通知，她也不知道孙子能不能挺过去。因为孙子的事，她连儿子的后事都没有张罗。”
霍琰听到这里，哽咽了一下。
“七婶说，她这辈子命苦。二十多岁就死了老公，又无一儿半女，她也不愿意再嫁。后来，过继了远房大嫂的一个儿子，母子俩相依为命，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现在一家人生活好了，孙子、孙女都有了，又遇到这样的祸事……我那时候真觉得七婶可怜。
如果她家的事情落在我身上，我恐怕早就崩溃了。可是，那种情况下的七婶反倒安慰我，说孩子又不是什么绝症，等一等，总会有合适的，早晚会治愈的。我们俩，算是一见如故。正聊着，医院给她打了电话，说孩子不行了。七婶就忙往病房跑，鞋子都给跑掉了。我呢……”母亲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
父亲接着道：“你妈也是担心，捡了鞋子就去追七婶，也是想看看孩子怎么样了。毕竟都是做父母的，你妈懂得七婶的心情。”
“等我追过去，明伊的妈妈已经在楼道里哭得死去活来。七婶光着脚，抱着明伊妈妈一个劲地说‘没事，没事，天塌不下来’。孩子没能挺过来，还是走了。两天的时间里，七婶死了儿子又死了孙子，这种打击，换作任何人都会倒下，根本想不到别的事。可是，在那种极度悲伤的情况下，七婶却跟我提了一个让人意外的想法…….”
“她要把她孙子的眼角膜给我。”霍琰一直静静听着，听到这里，已然明白怎么回事。
夫妻俩点了点头。
“条件呢？”霍琰问道。
“她只希望，偶尔能来看看你。”父亲道。
“所以，你们没有理由拒绝。”
夫妻俩又点了点头。
霍琰记了起来，他在医院做完手术的时候，顾七娘就来过。只是那时候他还蒙着眼睛，看不到人。但她记得顾七娘的声音。当然，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这个过来看望他的女人有什么特别。母亲让他叫奶奶，他便那样叫了。现在想起来，顾七娘第一次听到他叫奶奶时，拉着他的手是如何的颤抖。
再后来，他差不多每一年都会见到顾七娘。而顾七娘每一次来，总是看着他的眼睛，就算什么都不说，看着他的眼睛好像就满足了。那时候，他只以为顾七娘是喜欢他，而他也并不拒绝一个喜欢他的长辈对他好。
霍琰如今忆起这些事，一下子都明白了。这世间，哪里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那时候，顾七娘看他的眼神，应该是看自己孙子的眼神。即便她的孙子只有眼角膜活下来，但在她的心里一定觉得，孙子也活了下来。
霍琰想明白了这些，便沉默了。
这是他还不起的恩惠，就如顾七娘说的那样。显然，明伊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霍琰，你别有什么负担。这是我和你爸欠顾家的，跟你没关系。”
“妈，怎么能没关系？她哥哥的眼角膜就在我的眼睛里，你说这跟我没关系？我……我竟然还对她……”霍琰抹了一把眼泪，那通红的双眼吓坏了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