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当时他这位同学就说了一句，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新中国，怎么还有包办婚姻这种事。当时，夏泽华这个名字在望川常被人提及。一是因为夏泽华长得漂亮，而且很能干。二是因为夏泽华很要强，那性子也不是一般人能驾驭得了的。所以，当周老师的大哥听说顾炎良订婚的对象是夏泽华时，连连摇头，说那个姑娘太强悍，谁娶了都得受罪。
顾炎良对这夏泽华也不了解，倒是见过几回，知道长得漂亮，可是脾气秉性也都是听人说。但是，自己这位老同学说起夏泽华来，那可是有鼻子有眼，他自然也就信了。大约就是这一次回顾家之后，顾炎良就开始反对这桩婚事。
后来的情况大抵也跟明伊知道的差不多，因为没能让父母取消这桩婚事，顾炎良还找夏泽华谈过，很直接地表达了他对人家的不喜欢。那时候，一个姑娘家听到那些话，肯定高兴不到哪里去，但人家也没上顾家去闹。反倒是后来顾炎良闹了几回未果，便逃跑了，这才彻底惹火了夏泽华。
顾炎良逃婚之后，夏泽华也上顾家闹了一场，顾夏两家其实都没脸，还成了望川的一个笑柄。人们茶余饭后，少不得要说一些有的没的。再后来，夏泽华与顾炎良的七叔订下婚约，就成了另一个大笑话。
顾炎良差不多就是在夏泽华与他七叔订下婚约之后跑回来的。那个时候，他们家已经闹了两回笑话，即便这时候顾炎良回来说同意结婚，那也不太可能。毕竟，顾家也好，夏家也好，真的丢不起那个人。尤其是那时候顾炎良的爷爷还在，更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所以，赶走顾炎良的是他的爷爷。老爷子当初的理由很简单，差一点成了孙媳妇的女人如今要做儿媳妇，孙子自然就不能留在家里了。不说为夏泽华着想，就是为自己那个久病缠身的小儿子着想，老爷子当然是狠心舍弃了孙子。
于是，顾炎良在从外面回来之后，又这样被赶出了家门。
不过，顾炎良回来过这件事，没什么人知道。除了已经不在的那几位长辈，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也就是顾明辉的父亲。那时候，顾明辉的父亲也才十六七岁，眼看着自己哥哥被赶出去，他也舍不得。可是，连他父母都作不了主，更何况是他这样的孩子。
那件事之后，顾炎良的爷爷下了封口令，谁也不许再提顾炎良，就当他从来没有回来过。于是，这件事就这样尘封了许多年。
明伊抓着自己的头发，她竟也没有想到，当年顾炎良对奶奶的伤害居然是因为别人的一席话。这听起来又可笑又可气，可是伤害早已经造成，不管是因为别人的话，还是因为顾炎良的选择，反正他们都成了现在的样子。
天，渐渐黑下来。明伊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大门打开的时候，她以为是奶奶，也懒得回头。这时，却听得一人说道：“怎么坐在门口？”
这个声音？明伊立马起了身，回过头来，霍琰就从大门里出来。
“你……”明伊一时语塞。看到霍琰从顾家院子出来，她确实有点意外。就冲老太太昨天的态度，她认为老太太那个坎不会轻易过去。这才过了多久，老太太居然会让他进了顾家的门，明伊确实有点想不明白。
“你怎么从里面出来？”明伊又问。
“奶奶说，天都黑了，你还没回来，就让我出来迎一迎你。”霍琰一脸笑容，让明伊很不适应。
“不是，你们……你俩和好啦？”
“我俩？我和奶奶吗？我们又不是小情侣吵架，和好这个词，有点不恰当。”霍琰笑道。
“这么说，你们俩那晚闹的那一出，现在又雨过天晴这一出，就是我一个人像傻子一样吗？”明伊此时有点生气。她是真的有点生气。她至今都不知道奶奶跟霍琰因为什么闹得那么凶，更不知道霍琰又因为什么就转了性。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可不就像个傻子。
“明伊，不是的。我跟奶奶有些……”
明伊可是期待着他把那后面的话说出来，可是霍琰的话到嘴边，也就打了住。
“在你眼里，我算什么？”明伊质问道。
霍琰一脸为难。
“这个问题那么难回答吗？”明伊追问道。
“不是难回答。只是……只是，我不知道我还是不是你的……”霍琰没把后面几个字说出来。“我若现在说我们重新开始，你会怎么想？”
“呵呵！”明伊干笑了两声。
一下子，气氛尴尬了。
明伊长长吐了口气，脑子已经够乱了，这会儿还有一个来捣浆糊的，在这种时候说重新开始，怎么感觉都不太美妙。
“你说重新开始，是吧？”
霍琰点了点头。
“给我个理由。”明伊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我们......一直都不了解彼此。当然，主要原因是在我。我有认真的想过，这八九年来，虽然我们没有什么交集，但我也没有爱上别的人。既如此，或许老天爷也觉得我和你是分不开的，无论是我挣扎也好，逃避也好，转了一大圈之后，还是到了你身边。
中国那么大。换工作的时候，特地选了一家总部在北方的公司，原本是想离你远远的。没想到……我也不打算挣扎，更不打算逃避了。如果是老天注定的，我又何必为难别人，再为难自己。”
霍琰说这话时，态度很诚肯，虽然话也不是特别悦耳，但明伊也看出来了，他有点忐忑和紧张。这不是她从前认识的霍琰，这是一个至少在心里有点在意她的霍琰。这一刻，她其实是心动的。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总算对自己有了回应。
第56章 南星，谢谢你。这话太扎心。
顾明伊已经在顾七娘屋里坐了好一会儿。祖孙俩谁都没有开腔，就这么僵持着。
晚饭是霍琰做的，即便明伊没有问，光看那些菜也能瞧出来，那可不是顾七娘的手艺。若是从前，她能吃到霍琰亲手做的饭菜，那自然是高兴得紧，可是现在不同。吃过晚饭后，祖孙俩先后进了屋，一桌子的残局都留给了霍琰收拾。
“你不去看看？”好半天，顾七娘可算开了口。
“不用看，也知道他都收拾干净了。”明伊应了一句，依旧摇晃着椅子。
“那你就去陪他说说话。”顾七娘又道。
“说什么？你昨天不还说，我们不合适嘛。”
“我昨天有说过这话吗？哎哟，我这年纪大了，哪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老太太，你装什么傻呀？就你那记性，六十年前你在哪儿掉了一根针，你都记得，敢跟我说记不住昨天说了什么？你俩，达成什么交易了吧？”
“嘿，越说越不像话了。我这是做生意啊，还达成交易。我这不是……”
“不就是哥哥的眼睛吗？”明伊突然打断了顾七娘的话，“当初，你也真狠得下心。哥哥人走了，居然还被人挖了眼睛。也难怪，我妈要发疯……”
顾明伊站起身来，因为再说下去，他们祖孙俩就得再吵起来。关于眼角膜捐献一事，明伊不知道当初老太太是怎么说服母亲签字同意的。那时候太小，不知道眼角膜捐献是怎么回事，大了之后，她曾专门去打听过，捐献眼角膜要把整个眼球取出来，想到那个画面，明伊觉得浑身都在颤抖。
“你现在是在怪我了？”顾七娘厉声道。
“我哪儿敢！您老人家决定的事，谁敢说什么。”
顾明伊心里不舒服。她倒也不是责怪顾七娘，这么些年，祖孙俩相依为命走过来，她很明白顾七娘想的是什么。把哥哥的眼角膜捐给别人，是希望好歹还有什么是哥哥活下来的影子。可是，今天霍琰这件事，她就像个傻子一样，自然再说起她哥哥的时候，也就带了些情绪。
霍琰在厅堂里点着灯，正在修理厅堂的大门，每每关门的时候，总是特别响。他这番敲敲打打之后，再推拉那大门，倒是好了很多。抬起头来，正好看到明伊从外面进来。
两人目光交汇，霍琰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明伊一转身，往楼上去了。霍琰只得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整个国庆节，虽然霍琰都在顾家，可是他跟顾明伊也没说上什么话。
从前，他也不知道顾明伊每天都做些什么，这几天在顾家，看着她忙进忙出，一会儿客栈的事，一会茶楼的事，一会儿去市里，一会又因为别的什么事到处跑。
这几天，他天天陪着顾七娘。偶尔也到古镇上去转一转，如果不出门，他们就在待在顾家院子里。老太太听川剧，他就像明伊一样坐在那摇椅上不说话。顾七娘有时候也跟着唱，唱到高兴的时候，还会跟他讲一讲戏曲里的故事。
这天晚上，顾明伊很晚都没回来。霍琰在大门外等了许久，也不敢打电话，一个人都快站成了望妻石。
快午夜的时候，霍琰给客栈打了个电话，得到的答复是顾明伊刚刚回客栈，但是喝多了，估计是走不动道了。霍琰挂了电话，立马就赶去了夏家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