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霍琰，”明伊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我回来之前，三嫂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那点事。”霍琰蹲下身，很自然地帮她把鞋子脱了，想检查一下脚趾有没有伤着。明伊立马收了自己的脚。把脚交到别人手里，除了对方是医生、父母外，她还是有点尴尬。
“我看看！”霍琰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
“没事！”明伊立马把鞋穿上。
“你明明没有跟江南人家的刘总说什么，为什么要承认是你砸了三嫂的饭碗？”霍琰不解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跟刘总说什么？”
“那天下雨，我跟你一起在江南人家门口，你有没有说，我还不知道。”
明伊笑了起来。
“霍琰，你可真单纯！我那天没说，不代表我之前没说，过后没说呀？再说了，三嫂那么不知趣，以我睚彘必报的性格，砸了她的饭碗这才合情合理。”
“你不会！”
霍琰仰起头看着明伊的眼睛，那双眼里写满了真诚与心疼，所以看得明伊有点不自在。她下意识地躲开霍琰的眼睛，才道：“我是没砸她的饭碗，但是，我确实想清理门户！”
“奶奶还在，还有那么多长辈也在，这件事，你不可强来。”霍琰拉了她的手，不是责备，是提醒。
明伊点点头，这一刻，她觉得心里很温暖。在自己火气上来的时候，有人能拉着她，而且有人能理解她，这比什么都重要。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觉得有一个男人站在身后，真好！
院子里，顾七娘静静地看着顾三嫂哭完了，又闹完了，然后再哭，再闹。一出又一出，一点也不嫌累，也不嫌地上凉，弄得一身的灰，看着很是狼狈。
顾明辉的父母听了信，也赶了过来，面对侄媳妇的哭闹，他们也只能是劝一劝侄媳妇，别的也不敢多说。且不说他们上头还有顾七娘这个七婶，就算是没了顾七娘，他们也是了解自己的侄女的，而侄媳妇的蛮横和泼辣也不是现在才知道。
“大伯、大伯母啊，你们可是长辈呀，得替我说说话呀。大哥、大嫂可是都听到了，她顾明伊亲口承认是她跟刘总说了我的坏话，人家刘总才不要我工作的。你们说，我容易吗？天睿的爷爷、奶奶是走得早，可也不能把我们这样欺负呀？七奶奶还说，要把我们家明松从族谱上除名。大伯、大伯母啊，我们家明松可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七奶奶要顾着自己的孙女，就拿我们家明松撒气，我不服啊，他们太欺负人了……”
“老三媳妇，你先起来，这地上凉得很，坐久了再感冒了。”顾明辉的母亲伸手去拉顾三嫂，可是这顾三嫂死活不愿意起来。
“妈，算了！”顾大嫂过来拉了拉婆婆的衣角，小声地说道。
“七婶，你看……”顾明辉的父亲询问道。
“我可是看了一个下午了，她喜欢在地上坐就坐吧，我这钢筋水泥的地面还真不怕坐坏了。”顾七娘冷漠地道。
“七奶奶……”
“你可别叫我七奶奶，你们家明松已经被我除名了，他不算顾家的人，你就更不算了。”顾七娘打断了她的话。
“大伯、大伯母，你们看看，这不是我当小辈的不懂规矩，是七奶奶容不下我们呀……哎哟，我的公公婆婆哟，你们怎么走得这么早，你们要是没走的话，哪能看着我这样受人欺负哦……”
顾三嫂正哭着，突然瞄到顾明伊从厅堂里出来，那嗓门也就更大了，像是要把嗓子都给吼破一般。
“说吧，想要怎么样？”顾明伊走到顾三嫂身边道。
“顾总，我哪敢要怎么样？我一个妇人受了欺负，总得找个说理的地方吧？现在怎么成了我想要怎么样？难不成，这受了委屈还就不让人说了？”顾三嫂眼看着自己占了上风，那可是半点不让，根本没想过借着明伊给的这台阶下了便是。
“那你的意思是公了了？行，反正我也给派出所打了电话，差不多应该也要来了。”
“顾总，别拿派出所来吓我。别说是派出所，就是到了法院打官司，我这委屈也得说。”顾三嫂底气十足。
“明伊，这派出所就算了吧，都是自家人。”明辉在旁边说了一句。
“别多嘴！”顾大嫂低喝了一句。
“奶奶既然说了，要把顾明松从族谱上除名，那也就不是自家人。既然有了纠纷，让派出所来处理，也合情合礼合法，省得人家再说我们合伙欺负了她。”
顾七娘没开口，她了解自己这个孙女，既然报了警，自然有她的理由。一帮人都等在那里，谁也没有开口。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派出所也来了人调解。这种家庭矛盾，别说是警察，恐怕是市长、省长来都没有用，也不过是各自相劝罢了。
这半天，望川人似乎都在说顾家，说顾三嫂，说顾明伊，也在说江南人家。
江南人家与夏家客栈这些年成了竞争对手，早已经不是望川的秘密。其实上，他们各有特色，并不存在什么可比性。但同行是冤家，有时候是被人刻意拿出来作了比较。于是，望川古镇上突然有了另一种声音，那便是江南人家一手策划了这出好戏，让顾三嫂与顾明伊反目，以此达到诋毁顾明伊和夏家院子的目的。
当这种声音出来的时候，阴谋论就代替了之前大家对于顾家的讨论。有人说，顾明伊再聪明，也抵不过家里有个傻瓜、败家的嫂子，这顾三嫂不只丢尽了自己的脸，也把顾家的脸都丢光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顾三嫂倒是生怕外人不知道。于是乎，众人对于顾三嫂的为人也有了新的认识。
顾天睿一口气推开顾家院子大门时，额头上还是汗水。他在回望川的路上，已经听了同车人很多议论，作为顾明松的儿子，十七八岁的他真真觉得太过丢脸。
“你跟我回去！”
顾天睿上前拉了顾三嫂的手臂要往外走，此时院里的警察和家人都看向了他。
“天睿呀，你妈受欺负啦……”
顾三嫂一见儿子回来啦，立马又准备来上一场。
“几十岁的人啦，不觉得丢人吗？我都替你抬不起头来！”顾天睿一点不买老妈的帐。
“你这孩子，你是傻了吗？如今你姑姑欺负了我，你不帮你妈就算了，还……嫌我丢人。我愿意丢人吗？我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呀……”
“妈，你给我留点脸吧！算我求你。你知道现在望川古镇上的人怎么说你吗？说你傻，人家刘总当初让你去上班，就是给你弄了个套，让你钻进去，日后好拿你这把刀去宰杀姑姑。刘总跟姑姑抢生意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你不在望川，你自然不知道。你之前说去江南人家上班时，我就说过让你别去，你偏不听……妈，咱们别给人当刀使，行不行？”
“什么刀不刀的？人家刘总是觉得我没了工作，是好心，你孩子家家的懂什么？”顾三嫂虽然嘴上很硬，可是儿子那话还真的让她有点后怕。如今闹的这一场，如果真的是刘总的阴谋，那她可真是天下最蠢的猪了。
“妈，你才是真的不懂！你跟爸，从我上幼儿园起，就把我扔给爷爷、奶奶，出去打工。后来爷爷奶奶去世，你们就把我扔到了学校。多少年了，也没见你们挣多少钱回来。你才回来几个月呀，就来顾家院子闹了两回，我都没脸见姑姑！”
“顾天睿，你这个没良心的。老娘我在外面打工，辛辛苦苦挣钱养你，你现在反倒说我不对。我跟你爸不出去挣钱，你吃什么，喝什么，怎么长大……哎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连自己儿子都不认老娘了……”
“妈，爸吃你这一套，我不吃。你问我怎么长大？要不要我说给你听听？”顾天睿突然抹了一把眼泪，把那书包扔在了地上。
“爷爷奶奶去世之后，你们让我读住校，说是学校有老师照顾。是，学校是有老师。别人读住校，周末还能回家，家里有父母在。我呢，周末回不回家没什么不同，反正家里也没人。”
“我不是让你周末去你舅舅家吗？”顾三嫂说道。
“舅舅家？一次两次还行，去多了，舅妈能高兴？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顾天睿质问道。
顾三嫂沉默了。
“上初中之后，你们总说我的成绩不好，不像天宇大哥。是，我是没法跟天宇大哥比，你们也没法跟大伯、大伯母比。你们说我整天打游戏，不好好读书，老师经常告状。一告状，你们就在电话里把我劈头盖脸地骂一通，也不关心我在学校怎么样，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人欺负。
你们知道后来老师为什么不告状了吗？那是因为，老师对你们失望了。每次叫开家长会，你们都没有去过。每次都说让二伯或是二伯母去，人家二伯、二伯母不上班吗？就你们挣钱？你们知道，后来都是谁去替我开的家长会吗？都是姑姑去的。因为，除了姑姑，没人愿意去开家长会……”顾天睿说到此处，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