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钱刚懂吃会玩,在年轻人中间混得开,游戏机厅里他称霸,迪斯科舞厅里他是王。
  上午他出去转了一圈,又兴冲冲地跑回来:
  “明天晚上有七仔演唱会!就在旁边的体育馆,我能搞到票子!你们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
  钱刚几乎是蹦着进店的,还旋转、跳跃,他闭着眼。
  “七仔是谁?”王雪娇迷茫地看着他,钱刚大张着嘴巴:“七仔你都不知道,噫。”
  他又蹦蹦跳跳去找张英山:“七仔演唱会,去吗去吗去吗?!”
  “不去。”张英山摇头,“你也去不了,会有人要你送餐的。”
  钱刚似乎终于想起来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来让他当大少爷,是要跑堂的,他的脑袋耷拉下来,肩膀都缩成一团,趴在桌子上。
  王雪娇拍拍他的肩膀:“认命吧少年,你就是少爷的身子,跑堂的命对了,七仔到底是谁啊?”
  “张学友哇!你不知道吗!这次的串场嘉宾,还有陈百强,他的歌,我也很喜欢。”钱刚说着说着,右手就举了起来,假装自己握了一个话筒,半闭着眼睛,满脸沉醉:“令伦哪可嗖,回头多少个抽”
  他那钱式粤语,以及完全不在调上的声线,一直唱到“呀生何抽”,王雪娇才勉强听出,这是《一生何求》。
  门帘再次被挑起,进来的是韩帆。
  韩帆摘下手套,语气轻快:“你们知不知道,张学友来开演唱会了,串场嘉宾有陈百强!就在咱们旁边这个体育馆。”
  趴在桌上的钱刚有气无力:“我~知~道”
  “市局接到安全保卫任务,除了手上有大案要案的人,全部都得去执勤!队里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哈哈哈哈哈!”
  王雪娇看着钱刚:“难怪你不高兴,要不,我跟刘队说一声,让他换你回去?让你近距离跟偶像接触?”
  “哎,别别别!!!”钱刚用力摆手,他的脸上也满是庆幸:“卧槽,幸好来这了,不然真是死路一条。”
  负责安全保卫工作的警察,都站外场,要防止汹涌的歌迷造成踩踏事件,要注意人群中是否会出现恶性治安事件的苗头,总之,操不完的心。
  站在那里吹两三个小时的寒风,还得回答市民提的问题:入口在哪?厕所在哪?有没有别的厕所了?
  常见的还有歌迷跟歌迷打架,歌迷跟黄牛打架,黄牛跟黄牛打架总之各种破事。
  这次是绿藤市第一次拥有这么高规格的演唱会,全市上下都非常重视。
  除了辖区派出所、市局,还有其他各个区派出所都要调人过来支援,保证演唱会在安宁、祥和的气氛中平安结束。
  “电视台肯定有转播,到时候我给你打到演唱会频道,不然,给你录下来,有空慢慢看。”王雪娇安慰道。
  钱刚还是有气无力:“那不一样。”
  “看现场你也摸不到人啊,难道你还能买得起第一排的票吗?”
  “气氛不一样。”
  过了一会儿,魏正明也来了,他去小商品一条街,跟卖钢精盆的老板谈了个好价格,把零售价七毛的钢精盆谈到了四毛,然后买了两百个回来。
  以及一只鸭子。
  而且,是活的,两只翅膀被捆着,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买菜的事一向由张英山全权负责,王雪娇:“买钢精盆送鸭子?还是买鸭子送钢精盆?”
  魏正明“嘿嘿”一笑:“这是卖钢精盆老板家里亲戚送给他的,说是乡下自己放养的,吃鱼虾长大,在河滩里跑,跟养殖场的鸭子不一样,特别香,比市场价还便宜一点卖给我的。”
  王雪娇不觉得世上会有这种好事:“他家不吃鸭子?”
  “不是,他家不会杀。”
  “鸭子有什么不好杀的,不就跟杀鸡一样么?”
  “不一样,他说拔毛特别麻烦,好多小绒毛,他家人都嫌烦,只愿意吃,不愿意搞,他一怒之下,就带出来,随便卖了。”
  王雪娇还是疑心这鸭子有病,所以用这种手段卖出来,就跟“我家地里挖出了一个青铜器”一样的骗局。
  韩帆马上拎起鸭子:“小区里有个养殖专业户,八十年代养鸡鸭就成了万元户,我去问他。”
  话音未落,就有一阵风的跑出去了。
  然后又一阵风的跑回来:“没问题,他说这鸭子特别好,比菜场卖的还好,还问是不是家里散养的。他还说,鸭子处理起来确实很麻烦,身上的毛比鸡毛难拔。”
  钱刚:“难怪,前几天我看到报纸上说市场监管处理了一批用沥青拔鸭毛的烤鸭店。”
  王雪娇:“你真是把小区里的老人家都处下来了。”
  “哪里哪里,起码还有一个没处下来。”韩帆45度仰望天花板。
  那可不么,要是把“画师”都处下来了,现在就可以直接抓人了。
  “趁早把它杀了,省得又是叫,又是到处拉屎有味道。”王雪娇拿出一把菜刀。
  “我来!”韩帆刚才从养殖专业户那里打听到了杀鸭绝技,感觉特别容易:“给它灌酒,烧点热水,往里头一丢,捞起来,手抹一抹就干净了”。
  他有心一试身手。
  韩帆先烧了一锅水,水开后,给鸭子灌了半碗白酒,再一刀结果了它的性命,最后用热水给鸭子来了个全身淋浴。
  大的羽毛确实好拔,手用力抹一抹就掉了,但是绒毛和半缩在皮下的乳毛还是非常难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乐。
  但是不拔,白皮上密密麻麻地支楞着黑点点,又实在影响食欲。
  韩帆悲悲切切地坐在门口拔鸭毛,几个老头说说笑笑的过来,一个老头问他:“这都杀好啦?”
  韩帆抬头:“李爷爷,按你说的拔,怎么不好搞啊?”
  “你说说,怎么做的?”
  韩帆说了一遍,李爷爷摇摇头:“我不是让你用热水吗?你怎么用开水呢?鸭皮都给你烫熟了,毛不就全缩在皮底下啦!你慢慢拔吧。”
  他就这么无情的走了,留下韩帆在原地无语问苍天:“热水不就是开水吗!”
  王雪娇:“区别还是挺大的,你让女朋友多喝热水,她最多嫌你敷衍,你要是让女朋友多喝刚烧好的开水,她要报警。”
  那几个老头是去夏老师租的门面房看他装修进度的,王雪娇也跟着去凑热闹。
  这间房子的面积和户型跟丫丫小吃店一样,夏老师的计划是把两间内屋的隔断墙打通,给孩子们吃饭和休息。
  外间就是画室。
  老头们问得挺详细,柜子桌子怎么摆,墙上是刷漆还是贴墙纸都关心了一遍,还问夏老师这个门面房要多少钱,装修装半个月算不算租金,物业那边有没有给打个折。
  听到装修不营业这段时间的租金一分不让,老头们咋舌:“哎哟,那不亏死啦!也没什么好装修的,你弄点石灰水,把墙刷一刷不就行了。”
  夏老师云淡风清,一派大宗师气度:“我不是为了赚钱才开的,就是想让更多小孩学学画画,有点艺术素养,不要只会闷头读书。所以画室也得布置的有些艺术氛围,要从细微的地方潜移默化。”
  “还是夏老师想得跟我们不一样,格局大!”老头们啧啧称赞。
  王雪娇没有继续再听老头之间的互相吹捧,转身回到店里,把画室现在的样子画下来,等装修完了以后,看看屋子里有没有多出一面墙,或是多出一个小阁楼,小隔间,或者墙的厚度有没有可疑的增加。
  她记得一个新闻,某市场在拆迁的时候,在墙里发现了被砌进去的尸体,估计是十几年前在装修的时候砌进去的。
  能砌到墙里的除了尸体,还有很多东西。
  王雪娇画完,出来看见韩帆还在悲苦的拔鸭毛:“我现在终于理解不法商贩为什么要用沥青拔了小兔崽子,我跟你没完!”
  与他相对而坐的魏正明也在苦大仇深的削苹果皮:“你还敢说我!看你昨天干的好事!”
  昨天,有一个大工厂给职工,包括退休职工发年底福利,一人三箱大苹果。
  小区里有一户人家,老头老太儿子儿媳,都是那个厂的。
  全家得到十二箱苹果,一箱二十斤,分给亲戚,还剩八箱。
  绿藤市的冬天不适合保存苹果,稍微暖和个几天,苹果就要发霉发烂。
  老头老太太一合计,决定在小区里卖了得了。
  但是这会儿是年底,稍微有点人性的公司工厂,都会发点水果,苹果是最常规不过的,大家都吃不完。
  两个老人在寒风里站了半天,一个都没卖出去。
  韩帆见两人缩着背,搓手跺脚的太可怜,便掏钱买了四箱,让他们赶紧回家休息。
  王雪娇见了就说四箱苹果,除非当饭吃,不然很难在坏掉之前吃完,不如做成果酱,还能保存时间长一点,闲着的魏正明就被抓去当苦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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