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听得他头顶发麻,不过感觉的确有一试的价值。
  做灯牌本来就没经验,他这边设计好了之后还要联系厂家去定做,然而季修白闹得他静不下心来:画到关键时候,房门砰地被砸了一下,吓得贺易凡手一抖,给“白”字画上了第二条腿。他有点烦躁,放下笔,打开门朝外面喊了一句:“稍微安静点。”
  然后在重重的一声“咚——”之后就真的安静了下来。
  贺易凡很高兴,对于惹怒季修白这件事,他已经有了一点免疫力,因为季修白是惹也会别扭,哄着也会发脾气,像个不定时炸弹一样,完全摸不着规律,所以自己这边也没必要太过在意。
  设计灯牌总体和在“春风十里音乐餐厅”设计推荐海报差不多,虽然是第一次上手,不过贺易凡做了两个小时左右也就差不多完工了。给厂家打电话过去,额外吩咐了材料的选择,贺易凡靠在椅背上,心满意足地叹出一口气。
  他想象着那天演出结束,灯光熄灭,全场起立鼓掌,他举着灯牌在人群中一闪一闪。季修白看到他,先是呆住一秒,然后眼睛慢慢亮起来,脸颊泛起薄红——那画面……啧,简直是他走向美好生活的开端。
  贺易凡想起了系统所说的“季修白爱上自己后,自己的美好生活”,陷入了醺醺然状态。
  从豪车、美食、金色沙滩,一路想回贺家别墅这一亩三分地,贺易凡眼皮一跳。
  ——等等,是不是有点安静过头了?
  让他安静一点,小白还真的一点声音都不出了?
  贺易凡皱着眉站起来,腿坐麻了,蹭着墙走出去找人:小白别真的生气了。
  ————
  季修白神色困顿地在小路上走走停停。天色开始暗了,暮色从地平线那头慢慢晕染开来,像一块湿了墨的宣纸。四周没什么人烟,只有稀疏几棵白桦树沿着野路站成两排,风吹过的时候,树叶沙沙作响,像什么人在低声说话。
  这个时间点吹来的风已经带上了凉意,季修白只穿了一件短袖,风吹过时,出了汗的皮肤会感到阵阵的寒冷。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突然跑出来,“维持美强惨人设”的任务明天才是最后期限,他今天不必去惹贺易凡生气的。
  只是他的脑袋在“稍微安静点”那句出来瞬间“嗡”地炸开了。
  不高不低、不轻不重,甚至连语气都算不上严厉,但它精准地砸中了季修白的软肋。
  他抱着膝盖蹲在卧室角落,沉默良久,拇指不自觉地摩挲那张揉皱的演出票。耳边还在回响贺易凡不耐烦的声音。他原本只是心情不好,闹一闹就算了,哪怕被吼一吼也没什么,可这一回——他突然分不清自己心里乱的是什么了。
  是怕贺易凡不能再帮他维持“美强惨人设”任务,还是……
  自己真的开始,在意了?
  他猛地站起身,拽过门把,冲出了屋子。像一只从金笼里奋力挣脱的金丝雀,羽毛炸起,一路高飞,掀翻了客厅的拖鞋和门口的雨伞桶。
  然后现在……季修白不安地回望过自己跑过的小道,迎着晚霞,漂亮的脸庞上满是迷茫。
  ……贺易凡没追出来——一点动静也没有。
  季修白攥紧那张揉皱的票,心头的委屈越烧越旺,又气又怕。
  ——他要是真不来找我怎么办?
  ——我就这么走丢了……他是不是连找都不会找?
  这样想着,他不信邪地往外又走了三里地,天都快黑透了,依然没有人来找他。
  一只流浪狗在他身边嗅了一圈,嫌弃地走了。
  季修白盯着它的背影,一声冷笑:连狗都不在乎他了吗?
  他在一处早就荒废了的人造假山旁坐了大半个小时,决定回去:不管贺易凡是怎么想的,但是他对贺易凡的体能不抱任何乐观态度,这个距离贺易凡已经很难找到他了。
  于是季修白一路原路返回,站在贺家别墅门口,别墅前灯还亮着,门口台阶静悄悄的。季修白远远站在黑暗里望了一眼,犹豫了片刻慢慢靠近,走到门前时还特意挑了个角度——
  踉跄几步,仿佛脚踝出了问题,低低倒吸一口凉气,继而一个控制完美的前扑,“砰”地倒在地上。
  脸非常入戏地往旁边偏了偏,额前几缕碎发挡住了眼睛,神色苍白又倔强。
  刚刚好,像是……意外又委屈地晕倒了。
  在地上躺了二十多分钟,这次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被贺易凡抱回了家。
  莫名其妙地把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门口和狗抢位置睡觉的季修白在床上安顿好,贺易凡给他端了杯水过来:“看你嘴唇有点裂了,喝点水吧。”
  刚才在外面窜了几里地,季修白确实渴了,但是他坚守着自己“出逃金丝雀”的剧本,抿紧嘴唇把头倔强地偏向一边,做出了宁死不屈状。
  讲真的,贺易凡根本没明白过来他是跑了,如果他不是在搞行为艺术玩露天而眠的话,只能是低血糖在外面晕倒了,又递过一块糖来,贺易凡有些愧疚,觉得自己没照顾好季修白。
  然而那块糖被季修白打飞了。
  此时季修白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对面根本接不上戏。他委婉地暗示了贺易凡自己刚才的行为叫逃跑,是这种金丝雀文学中非常严重的罪行。
  贺易凡没听懂,眨了眨眼:“你不喜欢吃葡萄味的吗?我也不太喜欢,甜得过头了,尝尝苹果味的吧。”
  季修白:“……”
  他继续暗示,一直暗示到就差把类似狗血文学中的相关段落逐行朗读出来时,贺易凡终于隐隐明白了。
  他大吃一惊、目瞪口哆、大惊失色、惊诧万分。
  季修白嚼着嘴里的青苹果味软糖,松了一口气——糖是在他讲述到关键内容时贺易凡塞到他嘴边,他下意识地就含了进去,而他任何甜品不吃则已,进了嘴就没有再全尸出去的道理。
  他面无表情地嚼着,心里紧张地期待着贺易凡的反应。
  此时贺易凡正询问着他是不是崴脚了的事情,眼看他要掀被子,季修白认为这正是最好的时机,抢过腿上的被子往下一摁,他撑着演技的最后一点余烬,压低嗓音:“杀了我吧!”
  贺易凡嘴角抽搐:“有病还是得治啊”,他双关道。
  第35章用心准备成为黑粉
  ◎热烈◎
  因为季修白现在的反应有过“前科”,所以贺易凡被他吓得不轻,担心着季修白会像上次一样掀桌子,贺易凡感觉到了一点轻微的心脏衰弱,不过他到底没哭出来,反而是季修白却忽然垂下了眼,睫毛颤了颤,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你刚才凶我,”,他神色可怜,说得又轻又委屈。
  贺易凡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那是祈使句,语气助词没调出来。”
  他又是顺毛又是夸奖地哄了足足十多分钟,才把这位小祖宗哄进被窝,乖乖躺平。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贺易凡睡前给林渡打了个电话,问工厂的情况,得到了一个“好像有所好转,又好像没有”这么一个毫无参考价值的回答。
  没有好转就意味着没有钱。贺易凡放下电话,想起了王叔的女儿,叹一口气。
  第二天,两人相安无事,甚至某人心情好得过了头。贺易凡起初还有些忐忑,后来发现季修白真的没有再翻旧账,连早饭都认真吃完了,语气温温软软,脸上也有点久违的笑意——那种仿佛带着信任的、孩子气的笑,让他简直受宠若惊起来。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他很温柔体贴地对待了季修白,也自我感觉季修白开始回应自己的关怀了,但是系统那边他的关怀值却一点也没有增长。
  所以有时候,在面对季修白时,贺易凡会有一点像个摸不到边沿的盲人,在湿滑的河底试图找一块立足的石头,有一种失措感。
  可真要说不值得吗?
  他又看了一眼对面人那张安静又漂亮的脸,聆听着胸腔内的心跳声,咬着吸管喝了一口早上剩下的豆浆,觉得这样就很好。
  转眼间就到了季修白正式演出的当天。
  演出地点不在春岸剧团,而是由一家商业文化机构包场承办的年度演出季专场,位于城南一座新建成的大剧院中。
  场馆规模不小,入口处设有长红毯,花篮沿台阶两侧一路铺展开去,甚至有几位粉丝组织送来了真人立牌和led走马灯屏,场面热闹的有点像跨年晚会。
  小罗戴着口罩,站在台阶上感慨:“排面可以哦。春岸剧团总算有点未来感了。”
  贺易凡揣着那块不太对劲的牌子跟在他旁边,一言不发。
  小罗兴致勃勃地和一群不认识的工作人员好朋友似的打了招呼,带着他走了观众通道,票是剧团内部赠票,位置相当不错,前排vip席的最后一排,正对着舞台中央,视野非常开阔。
  贺易凡没马上落座,而是环顾了一圈。他从没来过这么大的剧院,舞台像一口深井,天幕高悬,灯阵繁复,仿佛一切都在默默预告某种不可预知的降临。他忽然有点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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