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窗外厚重的云层中炸开轰隆隆的雷响,一道闪电的白光在墙壁上一闪而过,暴风雨倾盆而下,像鼓点一样撞击在窗户玻璃上。
“能抱一下吗?”宋淮靳突然问她。
手钻进被子,试探性地触碰到她的手,察觉到没有抗拒。
他猛地翻过身,牢牢将人嵌在怀里。
肌肤相贴的刹那间,林杳眠下意识地颤抖一下。但绷紧的神经和肌肉很快放松,她的身体太熟悉这个怀抱,知道该如何反应,不需要来自大脑的指令。
“我好冷。”
嘶哑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林杳眠忽然明白他眼底血色的淡红从何而来,因为温热的湿气已经淌过她的脖颈、肩胛线和锁骨。
宋淮靳拼命加大拦在她腰上的力道,企图用这种方法填满身体中溃烂已久的空洞。
与生俱来的占有欲和胜负欲让他可以在情敌面前肆意说出公平竞争这句话。趾高气扬的势态无法维持到她面前,因为他没有把握。
她单方面拥有关于他的裁决权。
她有很多选择,他没有。
就像公司招人的背调,有过不良记录的人往往会被先筛选出局。
他在林杳眠这儿有过一道严重的划痕。
“我哪里不够好?”
“我可以改。”
“波士顿的冬天真的很冷,我每年去的时候都有种会死在大雪的错觉。”
“你别丢我一个人在那种地方。我一天一夜没睡觉了。”
宋淮靳的情绪像四分五裂的玻璃,散了一地。林杳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波士顿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随意。
“你先睡觉吧。”
林杳眠被搂到几乎喘不上气的地步,想要留出一些空间消化他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高强度的工作和长时间飞行航班叠在一起,宋淮靳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合眼,大脑分不清现实和噩梦。
他固执地说:“我睡醒你就走了。”
“我不会走。”林杳眠抓住他的手腕,想让他松一些力道,但毫无起效,最后反而她背后出了一层汗。
最后她索性放弃挣扎,任由呜咽般的气息抚摸过她的皮肤。她的背部贴在他的胸口,起起伏伏,仿佛也是她的呼吸。
*
宋淮靳醒过来,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探去,床单是凉的。轻轻浅浅的香气钻进鼻子,她不经常住这儿,因为味道太淡了,远不及她在港岛的公寓。
他翻过身,看见透过窗纱的阳光,肯定不是上午。
门锁转动的声音很快印证这一点,林杳眠走进来对他说:“现在下午四点。你睡了将近十五个小时。你今天要回港岛吗?”
宋淮靳不吭声,脸颊贴在枕头上,汲取残余的热量。
这个样子就是“不要”的意思。
林杳眠叹口气,暼一眼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我十二月要去一趟波士顿,你想一起吗?”
宋淮靳眼神一颤,他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想要分辨她的意图。
过了很久,他抿着唇蹦出一个字:“想。”
“那你现在买晚上回港岛的机票,等我外婆吃完晚饭出门散步的时候,我送你去机场。”
宋淮靳坐起来,被子从他的腰间滑落,昨天晚上那副让人心疼的模样荡然无存,说话的音量拉高:“你只是想赶我走!哪有你这样的?打人一个巴掌又给一颗甜枣。”
他低下头,声音又变得沉闷:“你去波士顿做什么?”
“以前坐在我对面办公桌的同事,他拿了今年的菲尔茨奖,现在在mit任教,年底有个庆祝宴会,邀请我去参加。”
“那你还要在芜川呆多久?”
“四天,等我爸妈旅游回来。”
晚饭后,护工推着外婆出门散步。
林杳眠趁机拉着宋淮靳出门,像早上送小孩去幼儿园的家长,送他去机场。因为宋淮靳脸上的表情不要太勉强。
“
回去好好休息。”她叮嘱道。
宋淮靳排队过安检的时候,不停回过头,用幽怨的表情远远地望着她。
林杳眠很想笑出声,但还是忍住了。她担心笑出来的话,他会立马从队伍中间冲回来。
第49章 返程完整的偏爱
“你不是订的明天回港的机票吗?怎么突然又要今天回去了?”蒋悦看着匆忙收拾行李的女儿。
“工作上有点紧急情况,需要我回去处理。”
林杳眠把洗漱包放进行李箱侧面,又懊恼地拿出来。
护肤品还在她的卧室里,根本没装进包里。
林建峰开车送她去机场,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林杳眠心事重重的表情,安慰道:“你别太着急,出问题总有办法解决的。”
林杳眠用力挤出一个放松的笑:“就是没想到事发这么突然。”
堆叠的云被太阳的余晖涂抹,仿佛融化的淡粉色奶油倾扑在天空中。
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在窗外美景的加持下显得格外漫长。
林杳眠打车到医院,询问住院部接诊台的护士应该往哪边走。她的手碰到白色的门板,听见里面传来几近咆哮的男人声音。
“我跟你说了不要告诉她,你是听不懂人话吗!你现在到底是给我工作还是给我爸工作?!”
林杳眠拧开了门,看见半躺在病床的人,很难想象刚才如此怒不可遏的音量来源于这张苍白的脸。
宋淮靳看见来人,仿佛被针戳破的气球,立马安静下来,长长的睫毛垂着。
硬质万向轮光滑的医院地板上滑过嗡嗡声。
林杳眠拖着行李箱站到陈墨宇面前,问:“他怎么回事?”
“急性阑尾炎,昨天刚做的手术。他想今天直接出院,医生说最好再多住几天。”
宋淮靳看到陈墨宇平淡的表情,气焰又上来。
“是我爸要我多住几天!”
话音刚落,他皱起眉,紧紧抿着唇,却不小心漏出一声嘶的气音。
林杳眠看向陈墨宇:“我能和他单独聊一会儿吗?”
陈墨宇点点头,关上门离开病房。
她拉过椅子坐在病床边,并不急于说话,安静地凝视着那张漂亮又病态的面容。他以前有意无意闹过很多次,除了有一次发烧,剩下没有哪一次是真正住进过医院。
林杳眠想起小时候外婆晕倒,那时候她年纪太小,不能完全理解那种手足无措。等陈墨宇打电话给她,她在飞机上熬了三个小时,身体中仿佛膨胀起绵密的气泡,又很快破裂,将其中的情绪化物质释放在血液中。
她缓慢地开始理解当初蒋悦站在医院走廊上来回踱步的神情,如果不是座椅上的安全带,她也想站起来走动,排解掉无法排解的担忧。尽管她知道,阑尾切除术是医学技术最熟、最常见、安全性极高的外科手术之一。
宋淮靳伸出手,只能无力地抓到她的胳膊。
“我不是故意的。”
林杳眠堪堪回过神,目光落在他另外一只扎着针的手:“疼吗?”
“有一点。”
她问:“为什么想出院?”
宋淮靳的眉毛也耷拉下去,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声音仿佛要低到地底:“因为不想让你担心。”
两个人的关系处于很微妙的阶段,宋淮靳不想其他事对她的决定产生负面影响。上次因为江向阳的事,她看起来够生气了。
她很容易心软,但在真正必要的时刻,下决定坚实又利落。
宋淮靳不知道如果她的选择是他不想要的那个,他是否还有能力承受,所以最好是当下多给她留一些好印象,让事情的方向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
林杳眠的计划是明天回港岛。宋淮靳和她说好要去接她。他常年锻炼,身体素质很好。今天输完液以后,手术带来的疼痛消了个七七八八。
谁知道陈墨宇这个间谍偷偷摸摸告密,这下想瞒也瞒不住了。
“我现在就很担心你。”
宋淮靳抓在她的胳膊上的手悄悄收紧,手术的麻药效果早散了,他却像个机器人一样又重复一遍:“我不是故意的。”
林杳眠问:“晚上有人照顾你吗?”
他安静两秒,回答:“护士定期会来查房。”
身体里的小泡泡好像又被戳破了。林杳眠在这一刻诡异觉得住在宽敞豪华、穿着病号服的宋淮靳很凄惨。
“我回家收拾点东西。”
宋淮靳第一次感觉手使不上劲儿。
“你吃完饭再走,可以吗?”
“我放完东西就回来。”
她望着他可怜兮兮的表情,哭笑不得。
林杳眠推着行李箱从病房里出来,对坐在走廊长椅上等待的陈墨宇说:“谢谢你通知我。”
陈墨宇淡淡地微笑道:“应该的,我只是在完成我的任务。”
他接手这个任务多年,已然能够快速找到化解父子之间的摩擦的完美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