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她甚至没来得及把简历看完。
对面传来谢谦然冷淡的声音:“沈律没有问题想问我吗?”
沈沂水轻舒了一口气,抬头,平静看向谢谦然:“你不是北京本地人,马上要放暑假,你确定不回家,能在这里不间断实习满三个月吗?”
hr在一旁低声道:“这个问题确实,小谢家太远了。”
董律也皱起眉。
谢谦然却答得很快:“我不是北京本地人,但我也不回家乡,那里没有人在等我。”
这次轮到沈沂水皱眉了。
第43章 谢谦然侧过头,微微颔首,神情自然:“沈律。”
谢谦然的面试表现很出色,问答如流。
直到hr问至:“谈恋爱了吗?男朋友在北京吗?”
双方的问答方才迎来一阵停顿。
沈沂水亦为这个问题侧目,看向谢谦然。
谢谦然沉默片刻,答道:“这是个人隐私,我应该没有回答的必要。但我可以保证,未来至少三个月内,我不会离开北京。”
面试结束了。
三位面试官留在会议室内商谈。
事实上,主要是董律和hr在交谈。
“这批实习生条件都不错,基本都是五院四系的。”
“有几个思维不太行,绩点高,拿奖学金,但脑子转不过弯。”
沈沂水在其中插了一句:“被否掉的那两个学生,思维要优越得多。”
董律轻蔑道:“对,但他们学历不行,这能怪谁,只能怪他们高考没努力了。”
沈沂水沉默片刻,道:“于老师派我过来,是因为分所业务能力出众的律师大量被挖走,她希望分所选贤任能。”
“是这样没错,我就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挖走的,你希望我也跳槽吗?”董律不耐道,“沈律,你别忘了你来分所才几年,我在这儿可是十几年了。区区几个实习生,也就是雇来整理整理材料的,再‘选贤任能’又有什么用?”
他停顿片刻,又道:“这里是北京,我们是专业律所,和省城不一样,我们不管律师叫‘于老师’。”
这不是董律第一次专断独行。
碍于他的资历,律所中的其他人都并不敢反对他的所作所为。
沈沂水并非不敢,但她也暂时没有反对董律的意思。
董律于是继续翻看材料。
已经到最后一个实习生了。
他与hr讨论道:“这个实习生是这一批里最好的了。”
“学历高,京大法学院;成绩好,包揽三年一等奖学金,拿过国奖;履历过人,一段法院实习,两段红圈律所实习;刚才表现也很好。”说着,他敲了敲材料,“简直就是完美。”
hr适时提出质疑:“这么完美的简历,她为什么还要来咱们律所实习?”
hr为律所招揽人才,自然对自家门户几斤几两有所了解。
虽说来京十几年,基底还算稳固,但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终究排不上名次,混口饭吃而已。
像谢谦然这样的简历,投到国内哪家律所都是上得了台面的,完全没有投到他们这里来的必要。
“海投?”hr怀疑道,随即又自我否定,“那也没必要过来面试啊,纯属浪费时间。”
董律骂道:“咱们律所差在哪里?她怎么就看不上了?”
hr欲言又止。
沈沂水此时开口道:“天上掉馅饼不一定是好事。”
董律听了她这句话,反倒更笃定了,哼笑着道:“招个实习生而已,考虑这么多做什么?难道她还能是商业间谍?我看就把她招进来,你不乐意要她,那就我来带!”
hr在纸上记着些什么:“那现在招了四个实习生……谢谦然,董律带;还有三个……”
董律大手一挥道:“律所里其他几个律师都在忙手头上的案子,我没记错的话,沈律最近接的案子刚刚忙完吧?”
沈沂水看了董律片刻,平静道:“可以,我来带。”
hr有些错愕:“三个实习生吗?”
沈沂水点头:“我来。”
-
律所面试结束后,谢谦然赶上低谷期的地铁回学校。
人很少,她于是有一个最角落的座位,靠在地铁的车厢壁上,随着行进所带来的晃动而摇晃。
与此同时,她闭上眼,眼前开始浮现面试时沈沂水的模样。
四年过去了,她已长高不少,变化也颇大,但沈沂水却丝毫没有变化。
还是一样的沉默却锐利,还是一样的专业、可靠。
还是一样的……漂亮,在另外两个男性面试官的衬托下,格外出众。
谢谦然记得自己从来到北京起,就常常去法院旁听。
她从老姚那里得知,沈沂水离开省城之后,就是来的北京。
她期待着能在某一次旁听中遇见沈沂水。虽然她不知道见面时自己该说些什么,但她只是很想见沈沂水。
如果董律和hr的对话被她听见,她会毫不迟疑地回答:“对,我有更好的选择,选择这个律所,只是因为沈沂水在这里。”
她为沈沂水而来,她知道沈沂水也清楚这一点。
四年前沈沂水离开省城,她毫无办法。
但如今她无处不可去,是她来到了沈沂水所在的地方,她会一直在沈沂水所在的地方。
地铁到站。
谢谦然回到她所租住的一间出租屋。
她的宿舍离律所约有一个小时的车程,租住出租屋,则能节省一半多的时间。
外婆给她留下一笔钱,她的经济还算宽裕——但也并没有那么宽裕。
她和另外两个女孩合租。
女孩们彼此认识,同租一个房间、一张床,租金减半。
而她则独自租住一个房间。
回到出租屋时,两个女孩正在客厅煮火锅吃。
见到谢谦然回来,两人显然都有些尴尬,持着筷子的手僵了僵,才朝谢谦然打招呼道:“嗨,你回来啦,你吃火锅吗?”
谢谦然视线并未在两人身上停驻,摇头:“不用了,谢谢。”
但恰在此时,她的肚子叫了一下。
两个女孩都只装作没有听见,将视线移回正在沸腾的火锅上,开始假装投入地聊天。
谢谦然走进房间,不久又出来,烧了一壶开水,装进暖水瓶里,又进去了。
女孩们知道,她这是准备回房间泡泡面。
据她们观察,谢谦然经济状况不好,经常不吃晚餐,回到出租屋吃泡面。
两人待门关上,方开始嘀嘀咕咕地讨论。
“她又吃泡面啊,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吃火锅呢?”
“你傻呀,她连和别人合租一张床都不愿意,怎么会愿意和我们一起吃一个火锅呢?”
“她长得那么好看,要是去做模特一定能赚很多钱,为什么不去做模特呢?”
“人家不愿意呗,而且你以为长得好看就能做模特啊……”
谢谦然回到房间内,便就着法条吃起泡面,并不知道门外两个女孩的讨论。
或者就算她知道,她也并不在意。
她的生活从前就十分单调,没有什么朋友。而从沈沂水离开之后,从她上大学之后,尤其如此。
学习、学习、学习,为了工作,更努力的学习。
这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她很想说这是为了某种伟大的目标,或者某些动人的意义。
但她知道这并不是因为她自己喜欢,也并不只是为了向沈沂水靠近,其实更多的,是为了生存。
放置在一旁的手机亮起,一个盾牌标识,显示“您有8个拦截来电”。
谢谦然无需抬起手机,便知道那是来自谢志强的电话。
从他尝到不劳而获的滋味之后,他便致力于从谢谦然这个“他花了大价钱培养的有出息女儿”身上获取金钱。
在谢谦然离开尧县到北京求学的最初几个月,他甚至要钱要到外婆处。
直到外婆逝世,谢谦然回到尧县操办葬礼,才从谢母处听知这件事。
她选择法学,最初是因为沈沂水,现在却成为她生存与自保的根源。
谢谦然将视线从手机移开,重新放回法条上。
-
次日清晨,谢谦然到律所报道。
领她入职的还是昨天的hr,他介绍道:“带你的律师很有经验,是我们律所最有经验的几位律师之一,也是你的面试官……”
谢谦然听到这里,嘴唇便抿紧了。
hr将谢谦然领至一张办公桌前:“你就坐这里吧,一会儿董律就过来了。”
董律,谢谦然的表情顿了顿,随即恢复平静:“好的。”
就在她整理办公桌,将自己的电脑放上桌面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然后是她极其熟悉的声音,沈沂水的声音,说道:“今天起你们就跟着我,需要学的东西很多……”
说到这里便停顿了,然后沈沂水走近,在谢谦然的余光中,在与谢谦然并排的办公桌前落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