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舒慈懒得再伺候这公子脾气,生硬说道:“我是不知道。我从小就没见过父母。”
说罢,扭头翻身便上马。
“哎!!对不起!舒慈!!你别走啊……”
杜月恒在她身后喊了几声,再也追不上她了。
还好,范长风今日带来了好消息。他遣人来找舒慈:那蟾蜍妖怪找到了,请舒慈协助审问。
舒慈得里消息便往金吾卫处赶,只见那碧波仙人正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
狭小的屋子里足足挤了四个人,范长风坐在碧波仙人的对面。三个金甲卫士执长枪,抵着碧波仙人的头。
他们怕这妖怪变身,还给他身上贴了几张黄纸符。
舒慈凑近一看,乱七八糟,不忍卒读,便一伸手摘了下来。
三个金甲卫士被舒慈这举动吓着,将枪头调转向她。
范长风啧了一声,他们又把枪头转了回去。
“你们这符咒哪来的?”
“街上找了个道士……”
“我早说吧,你们这叫鬼画桃符!一点用没有!”碧波仙人被绑着,仍是嚣张得很,大声挑衅道:“我看这个小娘子是个懂行的!转过来,给爷爷瞧瞧……”
舒慈冷笑着转过脸来,碧波仙人一惊——他不认识她,却认得这双眼睛。
他剧烈地挣扎起来,尖叫道:“怎么是你?!你就是那日的小白脸!你竟敢骗你爷爷!把我那舍利还给我!”
舒慈只当没听见污言秽语,询问地望了眼范长风。
范长风道:“这妖怪今日被人瞧见在西市,我们便将它抓了回来。它方才已经认了,为了提升修为,去青龙寺偷了舍利和经书。
“只是他说,变身了之后才能将经书交出来。我怕他又有什么阴谋妖术,这才请了舒司务过来。”
舒慈想了想,与范长风低语两句。
然后,她又借了纸笔、黄纸符,笔尖一动,流畅地勾画出一张符咒图案。
范长风看她画完,便向三个金甲卫士招招手手,示意他们靠边。
碧波仙人见舒慈走上前来,继续骂骂咧咧道:“怎么,你们几个大老爷们还不敢跟爷爷过过招?让一个女的对付我?丢人不丢人……”
还没等他说完,舒慈猛地一起脚,将它连□□带椅子踹了个人仰马翻。
“你这无耻小人!竟敢偷袭本爷爷……”
舒慈趁其不备,快速念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百邪不得妄前,天师下凡,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正念到“令”字,舒慈便“啪”地一声,将她画的那张黄纸符贴到碧波仙人的脑门上。
只听“噗”的一声,碧波仙人像被人放了气,迅速地坍塌成了黑色的泥球,又从泥球里长出坑坑洼洼的表皮,伸出巨大的脚蹼,成了一只巨大的蟾蜍。
不等它反应过来,范长风便按舒慈叮嘱的,冲上前来,对着那肉袋似的,鼓得巨大的下巴,狠狠一踢。
“呱!”
蟾蜍疼得一张嘴,混着粘稠的液体,喷出了一卷厚厚的经书。
它还想逃,刚一伸腿,正打算腾空跃起,舒慈动作麻利,两根手指一夹,又揭下那张黄纸符。
又是“噗”的一声,那跃起一半的蟾蜍像充上了气,四肢、身体开始延长,长大,脚蹼变成了手脚,眼睛的距离缩近,成了人的模样。
碧波仙人显是没料到在半空中会变成人形,只听“咚”地一声,重重地摔成了狗啃泥。
三个金甲卫士一拥而上,将他狠狠压制住,又用绳子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
碧波仙人被压在地上,气得不行:“小人!腌臜!下流的货!”
范长风谢过舒慈,眼里是三分敬佩七分崇拜加起来的十分尊敬。
他拍手称赞道:“舒司务真是料事如神,这蟾蜍果然是将东西藏在嘴里。舒司务竟还会道家法术,在下真是好生佩服。”
舒慈拱拱手,虚虚笑道:“范郎将谬赞了,我从小在道观长大,会些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要不是你刚刚踢得好,可撬不开这虫合虫莫的嘴。”
说罢,她便转头捡起地上那卷经书,甩掉上面的粘液。
这是两部书册卷在一起,上面的墨迹有的已经有些模糊了。
仔细辨认,只见第一卷是《降魔成佛录》,第二卷是《钟馗无量度人咒魔经》
舒慈一时之间惊愕不已,这佛教的典籍中为何会有祖师爷的著作?这祖师爷的书更是闻所未闻。
她刚想翻开,范长风却一伸手将书页盖上。
舒慈皱眉,疑惑地抬头。
范长风道:“舒司务,这经书,长官有令,内容绝密,不得翻看。”
范长风抽回经书,舒慈紧紧攥着书页,还想再多瞧几个字,只看清那《降魔成佛录》的著者写着觉慧。
舒慈又想发问,却见范长风脸上又是那欲言又止,讳莫如深的模样,虽心底生出一股烦躁,仍是讲了句场面话:
“既然范郎将为难,我便不再多问。”
范长风多少有些歉意,抱拳鞠躬。*
舒慈摆摆手,告辞离去。
她骑在马上,蓦的却又想起那两本古怪的典籍,为何佛家竟也有降魔经书?
她这才又想起了杜月恒。
第17章
四月初七,天仁寺差人到大理寺送来一张帖子,邀舒慈参加明日的佛诞节。
那应门的小厮不知帖子内容,只道封面郑重,装帧精美,便送去了李元信处。
李元信阅毕,便叫来舒慈,长叹一口气,一连说了三次“不好办啊”。
舒慈见他打起哑谜,问道:“李大人,这帖子邀的是我,不知大人为何叹气啊?属下可否排忧解难?”
李元信苦着脸反问:“天仁寺为何邀请你啊?”
舒慈无语,自己前两日的卷宗写得清清楚楚,这李元信果真没看。
但她面上还是恭恭敬敬,把她找到青龙寺遗失的舍利与经书前后种种如实相告。
李元信听完,又撩着胡子思索一番,终于定夺道:“那你去吧,去的时候千万别穿大理寺的官家制式,就穿自己的常服。”
“啊?”
见舒慈摸不着头脑,李元信啧了一声,答非所问:“你不知道近日圣人龙体欠安,刚找了几个道家大师进宫?又是炼丹,又是大兴仪式,专程为了祈求大唐福祚连绵。”
他说完又朝舒慈眨了眨眼。
舒慈只明白了一半,先皇笃信佛家,先朝时,每年佛诞节皆是举城欢庆。当今圣上抑佛扬道,佛诞节较以前萧条不少。但和大理寺有什么关系呢?
李元信看她仍是困惑,便又勾勾手指,低声道:“你动动脑子!先皇礼佛,圣人修道,朝堂上早就打得不可开交,我们大理寺能掺和吗?”
看舒慈又要发问,他“哎”了一声,摇摇手指,意思是,差不多得了。
舒慈哦了一声,作醍醐灌顶状,嘴里又配合地吐出几个“还是李大人想得周到”“是属下愚钝了”之类的便躬身告退。
***
四月初八,佛诞节当日,舒慈按李元信嘱咐的,穿一件花草纹宽袖衫子,下着朱红色高腰裙,除了那双异瞳,与平常女子无异。
如今,圣人已禁止大肆庆祝佛诞节,只允许长安城内规模较大的几间寺院,经朝廷允许后才能举办活动。
天仁寺便是其中一座。
虽然官方禁止,但民间信仰难以绝断,天仁寺此刻里三层外三层,人满为患。
舒慈挟着帖子,才在人山人海中挤进了山门。
寺院宽阔的庭院内已悬挂各色经幢,当中的香炉升起缭绕不灭的香火,沉香、檀香、丁香、甘草香味扑鼻,烟气升腾,仿若香国境界。大殿内已布置停当,供奉水果、点心、长明灯,又用芍药、牡丹等鲜花礼佛,一派祥和庄重。
只见大殿右侧排起了长龙。队伍前设一套桌椅,两个和尚,一个坐着登记,一个站着收钱,不知所为何事。
舒慈看得稀奇,却又在队伍里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杜月恒今日着白衫,套一件玄色金线祥云纹圆领袍,脱下一只袖子,露出灰色银丝莲花半袖,帅气潇洒有余,而神色古怪,正东张西望,颇有一些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之态。
舒慈觉得好玩,看了一会便走过去,冷不防地拍了他肩膀一下。
“哎!杜月恒!干嘛呢!”
“啊!”
杜月恒吓得肩膀一抖,回头一看,“啊哟!舒慈!!是你啊!”
“杜月恒,怎么又是你啊?”
“什么叫又是我啊?”杜月恒嘟囔道,“倒是你,舒姑娘,我还没说怎么老遇见你呢?莫不是……”
舒慈懒得跟他贫嘴,便亮了亮天仁寺的帖子。
“哦!”杜月恒恍然大悟道,“你找到了觉慧大师的舍利,天仁寺自然应该将你当贵宾礼遇。”
舒慈满意地将帖子收回,又问道,“你呢,你又在这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