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的养花守则 第29节

  蒲玲匆忙替她捡起,跺着脚使劲儿叫唤,“千真万确!”
  “胡言乱语!”龚怜音怒而蹙眉,“这种隐秘之事,外人如何得知?你又是从何处听来的风言风语?”
  外头关于章凌之的污言诋毁确有不
  少,但大多无稽之谈,爹爹也曾跟她说过,章大人正是因为年少英才,过于拔群,这才招致不少非议。但像这种直接骂人“不举”的话,连外面都没有在瞎传。
  “我……我没有在造谣他呀……”见小姐如此维护,她竟是委屈了起来,“这种话,我岂敢胡说?都是今日跟章大人同来的那个婢女,她告诉我的。”
  脑海中立刻冒出那张过于美丽的娇颜。
  “那个小丫鬟?”
  “正是呀!她跟我说,章大人之前一直想将她收为通房的,可是……可是尝试了三四次,竟然都没有成事啊!”蒲玲说得眉飞色舞,夸张得不行,更叫人听了心慌。
  “姑娘,你说说,那婢女就是他贴身伺候之人,肯定了解个中内情。还好她人心善,本来还憋着不敢说呐,实在不忍看小姐您跳入火坑,这才哭着跟我说出来实情!”
  龚怜音双目失了神,身子一软,靠回了美人榻上。
  那个小丫鬟,她极有印象,一开始还担心,章凌之把这样颜色的丫鬟放在身边,怎可能不动色心?怕是早就收归了房内。
  可没成想,他倒是动了色心,却是没有这个色力……
  “天呐……怎会如此……?”她喃喃着。
  想想还真是,自己刚接触到章凌之时,心中就生出奇怪。他这样一个品貌的人物,若无隐情,怎会到这个年纪还未娶妻?
  还以为自己幸运呢,可见,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就不能抱有侥幸心理,以为叫自己捡着了一个宝。
  “或许,那个丫鬟是在胡说呢?”
  “小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此事关乎你的终生幸福,马虎不得!你快点跟老爷夫人说,这门亲事,不成。”
  “可是……”她贝齿咬住嘴,水汪汪的眼睛抬起,无助地看向蒲玲,“会不会……其实他行不行的……也没这么打紧?”
  “哎呦!”蒲玲一拍大腿,“我的小姐哎!你这是叫美色冲昏了头脑啊!”
  龚怜音又被她说得低了头,羞答答地垂下眼睫。怪哉,她还真就这么喜欢,到这一步了竟还舍弃不下。
  “你要知道,这男人光好看不行,关键是得好用啊!你可不能一时被他的外表迷惑了去,到时候真嫁过去守活寡,可就有你哭的了。”
  龚怜音怔愣半晌,终是幽幽叹口气,“罢了,这门亲事,那便做不成了。”
  *
  龚府差人递了信来。
  章凌之拆开看后,没有什么失落之色,也不觉被下了脸面。本来嘛,婚姻之事就得你情我愿,个人的择偶喜好不同,人家龚二小姐看不上自己,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冬宁听说龚府来了消息,夜里用过饭,老早就窝进小书屋,一边练字,一边侧耳倾听外边的动静。
  推门声响,她立刻将笔搁下,跳下椅子,小跑着绕过屏风。
  “小叔叔!”
  少女的呼唤清甜,他笑意不自觉爬上眉梢,“今日这么早就来了?表现这么好?”说话间,已在书桌边撩袍坐下。
  “那当然啦!”冬宁贴着他的太师椅,自觉地拿起墨条,替他研墨。
  章凌之抬眉瞟她一眼,不由好笑,“你回去做功课,伺候笔墨的事有连翘就行,不用你来。”
  “不用不用!今日不用辛苦连翘姐姐,我来就成。”
  他摇头,嘴角挂着了然的笑,“想问什么就直说。”
  “我……我没什么想问的呀……”她心虚地眨巴眼儿,竟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那便算了。”他执起笔,砚台上沾一点墨,“那龚府的回话你也不用知道了。”
  “啊!”她惊叫,手中的墨条差点甩起来,“龚府那边怎么说?”
  章凌之瞧她这模样好笑,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直白得娇憨,一有点什么事都藏不住。
  冬宁瞧男人隐隐上翘的嘴角,心中不由一凉。
  不是吧?自己都这么泼他脏水了,那个龚二小姐竟然还能接受他?!
  手一软,她墨条脱了力,“砰”地磕在了砚台边。
  “你……要娶她了嘛……”
  她嗓子抖得可怕,章凌之诧异地偏过头,却见小姑娘扁着嘴,一颗小珍珠已经啪嗒掉下来,悠悠挂在下巴边。
  他慌忙推开椅子起身,袖子去揩她的泪水,“没有……不是……”
  听他温柔地轻哄,一下更受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章凌之哭笑不得,“那龚小姐都没看上我,我怎么娶?”
  “啊啊啊……啊?”
  她止住哭,眨巴眼,嘴角不自觉就咧了上去,“真的呀?!”
  章凌之彻底气笑了。
  “没良心!”手指敲一下她头,“我讨不到老婆,你就这么高兴?”
  她收住放肆的嘴角,小表情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也对,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人家小姑娘肯定不能看上你,嘿嘿。”她憨笑着,吸了吸滑溜溜的鼻涕。
  “看不上就看不上吧。”章凌之坐回椅子里,重新拿起笔,“既跟龚二小姐无缘,总能遇着有缘人,再慢慢相看吧。”
  冬宁听了,默然不语,不高兴地拿起墨条,静静研墨。
  一时,书房内没有人说话,只听狼毫笔在纸上滑动的声音。
  “那……小叔叔喜欢什么样的呢?”犹疑良久,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句她憋了许久的话。
  “我也不知道,没想过。”
  “这都不知道……笨死了……”她小声嘟囔,在静谧空旷的书房,还是显得过于清晰。
  “你说什么?”章凌之偏过头,蹙眉看她。
  “没什么……”她快速转动墨条,把砚台磨得嘶嘶响。
  他啪嗒把笔搁下,胳膊架着太师椅,回转身严正地看她,“最近可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谁教的你没大没小的?”
  “你教的,我可不就是你教的……”讨厌他用这种长辈的语气跟自己训话,她垂着眼反驳。
  “颜冬宁,你好好说话!”他已然在发怒的边缘。
  她咬住嘴,眼眶飘上轻雾,不说话了。
  “颜冬宁,你给我记着,我是你的长辈,说话要分轻重!平常你有些小脾气我都可以不计较,但这并不意味着,就可以纵容你的无礼,听明白了没?!”
  她垂着头,眼睛衔住泪水,委屈唧唧,“谁要把你当长辈了?你算哪门子长辈……讨厌死了……”
  “你……”
  不等他训人,她将墨条一丢,抹着眼泪跑出了书房。
  章凌之呆坐在椅子中,气得发蒙。
  心里莫名有种挫败感,两年辛辛苦苦的教养,换来的竟是她一句“讨厌”。就因为害怕被分去关爱,她竟然还自私到希望自己娶不到老婆。
  哎,忽然一下就理解了那些养孩子的同僚,为何总是抱怨“孩子不值得,孩子没良心”。
  确实没良心,简直就是个小白眼狼。
  留朱馆。
  杯盘狼藉的餐桌上,几个人正脚踩长凳,呼呵着划拳;更有甚者干脆搂着姑娘,滚进了一旁的红帐里,嬉笑着闹出不小的动静。
  章嘉义喝得满脸通红,又斟上一杯酒,低声咒骂:“妈/的……”话毕,举杯一饮而尽。
  “嘉义,你叔真这么狠心,把你和你娘赶出去了?”
  一旁划拳的酒友停住了,转头问他。
  “嗯。”他不快地应一句,空酒杯往桌上一摔,“他/娘的章越,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谁说不是呢?”酒友继续附和,“都说养恩大于生恩,你娘这么辛苦把他拉扯大,结果捞着了什么呢?”
  “哼。”他冷笑,又斟满酒,“谁说不是呢?我娘就是个没心眼的,吃了天大的亏也不懂得为自己争取。人都跟他睡了,到头来还不是只有被扫地出门……”
  “你说什么?!”酒友拔高声音,恍惚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一屁股在他边上坐下,手捞上他肩,凑到耳边道:“那章越……真跟你娘……”他挤眉弄眼的,“搞到一起了?”
  章嘉
  义一副“心虚说漏嘴”的模样,手肘将他顶开,“嗳……喝多了喝多了……”
  “啧,都是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
  章嘉义皱紧那对大浓眉,一番“纠结”,大掌往腿上一拍,大有一副“豁出去”了的架势,“咦!这事儿我憋在心里实在难受!事关我娘的名声,我才一直忍着没说。可那章越做得实在太过分了,把我娘吃干抹净,自己要去尚公主了,转头便把我娘一脚踢开!不认账了!你说说,哪儿有这丧良心的人!”
  章嘉义的话,立刻在混乱的酒局中再次掀起一股波澜,大家都不约而同纷纷讨论起来。
  他故作郁闷相,接二连三地灌酒,旁边还有人假惺惺来安慰他。
  心里阴笑着,他面上只默不作声。
  想甩掉他们母子俩?他章越想得美!
  哪怕没影儿的事儿,他也能给它“生米煮成熟饭”咯。同样是谣言,可别人传的,和从他嘴里说出去的,那分量却是大不相同。
  就算最后和他娘做不成,能坏了他的名声,剐下他一层皮,也是件痛快事儿。
  弦月弯弯,剪一弧在天际,照进清幽的深闺。
  床上荡漾着一汪水波,剪影起伏着,似在无人之境,独自翻起潮浪。
  “咚咚咚”!
  门被擂得震天响。
  “娘!”
  王月珠吓得一个震悚,什么情潮都褪去了,脸颊由红转白。她迅速起身,将玉势和一条亵裤往枕头下一塞,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深吸口气,这才上前开门。
  门开,还没来得及看清人,只听“噗通”一声,一道烂醉的人影子就跪在她身前。
  “娘……”他哭着,为自己今日在留朱馆散播她和章凌之的谣言一事而羞愧,可对于章凌之的恨意、和迫切想要攀附他一辈子的不甘,叫他竟罔顾母亲的名节,主动往她身上泼了脏水。
  “怎么了?你又惹什么事了?”
  王月珠蹙眉,只是不解,心头慌乱了起来。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