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的养花守则 第31节
“是,我是记仇。”他笑了,带着逗弄的语气:“你从十三岁到现在干的那些好事,我全都可以给你一件一件复写下来。”他拇指和食指比个厚度,“能写这么厚一沓呢。”
“你胡说!我哪儿有你说的那样?!”她嗔怒着反驳,气呼呼就要把那碗莲子羹拿走,“算了,你这个坏人,不给你喝了。”
“哎,慢着。”他伸手去拦,大掌扣到碗口,触到少女滑腻的指尖。
冬宁红了耳垂,唰地缩回手,只觉被他碰到的指尖还带着麻麻的热意。
章凌之并未察觉,直接端过那碗,仰起头就喝。
他脖颈修长,往后抻着,喉结随着吞咽滚动,更显硕大。
想起自己曾经舔过那里,冬宁一下脸热,咬住嘴拼命平复呼吸。
“唔,好了。”他咽下最后一口,将碗放下,掏出帕子擦擦嘴角。
“怎么样?还行吗?”她期待地发问。
他淡淡一笑,“我们雪儿只要认真了,什么都能做好。”
“那当然了!”她小酒窝骄傲地露出。
望着他专注的眼眸,忽而又收敛了笑,一张娇艳的小脸拉得板正,“小叔叔。”她模样竟是前所未有地认真起来。
“我以后会懂事的,不会再总是闹你、让你头疼了。”
章凌之微愣,随后温和地笑笑,“怎么了?我们雪儿忽然长大了?”
“嗯……”她低头抿抿嘴,“人总是会长大的嘛……谁还能做一辈子小朋友不成呢?”
面前的少女亭亭而立,垂头的模样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细腻、柔软,即将释放出人生最美妙的香气。
他心口一缩,有点酸胀,忽而又砰地释放出来,一股澎湃的激流在心中荡漾。
之前的辛苦付出、耐心教养,似乎都在这一刻凝结出了最鲜美的果实。只有养过女儿的才能体会到,这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幸福与激动。
也瞬间有点理解,为何那些做岳父的同僚总是对他们的女婿敌意满满。
现在有了冬宁,他彻底明白过来。一想到未来会有个臭小子将他捧在手心里疼大的宝贝抢走,还会和她做世上最亲密的事,夫妻敦伦,生儿育女……他这心里头,就很不是滋味。
不,简直太不是滋味了,
有种想要将那个臭小子剐一层皮的冲动。
但这都是后话了,理智上他明白,自己总有将雪儿……拱手让人的一天。
“你能这么想就好。”他由衷地笑,“过几日,我又约了和罗大人家的小姐相看,这一次,你可再不能任性了。”
头上劈开一道响雷。
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她肩膀一塌,彻底耷拉下来。
她的喜欢,阴暗得只能放在深不见底的海渊,不敢与人诉说,不敢叫他知晓,害怕一暴露,就会把他失去得更彻底。所以只能眼睁睁看他被别人拥有,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那些癫狂的阻拦,只会成为别人口中“小孩子不懂事”的任性妄为。
委屈、绝望一齐涌上来,湿了眼眶。
她抬起头,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小叔叔……这个……我可以不懂事吗……?”
见他语塞,她连忙开口补充,眼泪已经先一步啪嗒掉下来,“我……我其他可以都听你的……真的……我……我……”她激动地抽噎起来,眼底已经彻底模糊,话都囫囵着:“我会……会很乖的,很乖的很乖的……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可是……唔……”
她再也受不住,仰头爆发出哭声,小兽般呜咽,泪水顺脖颈一路滑进领口,“可是就这个……我不想懂事……呜呜……这个……你可不可听我的……你听雪儿的好不好……呜呜……”
她自顾自说着,眼泪鼻涕一块儿往嘴里灌,脸上的胭脂又花了妆,几乎快要哭断气去。
章凌之吓住了,连忙绕过书桌,伸出的手臂僵持在空中。见眼前的女孩儿泣不成声,终是咬一咬牙,将她揽进怀里,拍抚着她的头。
冬宁惯是个得寸进尺的,慌忙圈紧他的腰,泪水在他肩膀上蹭啊蹭。
章凌之叹气,心被她的哭声揉得又酸又疼,差点恨不能点头答应了。
可这婚又不能不结,自己仿佛天生就是个招惹烂桃花的体质,各种情事绯闻满天飞。独身久了还不娶妻,只恐以后招来更多是非。皇帝那边已经暗中敲打过,为了维护名声,他必须要成家。
一进了他的怀中,她哭声都弱了,抽抽搭搭的,哭累了,趴在他肩头休息。
听她冷静下来,章凌之柔声发问:“雪儿能不能告诉叔叔,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为什么这么不想我成亲?”
他必须要知道她的心结所在,然后徐徐解开,否则的话,这事儿是彻底没完了。
冬宁侧头趴在他肩上,鼻头红红,委屈地吸了吸鼻涕。
“我……”她嗓音抖得不像话,手将他的腰圈得更紧、更紧了,整个人贴在他身上,那蛮横的力气,仿佛恨不能将自己嵌进他的身体里。
少女柔软的身躯紧紧按压过来,胸前两朵丰盈太过真实可感,娇弱得令他害怕。
“小叔叔……我……”
她支离破碎地开口,是耗尽所有勇气的孤弱。
压在身上的娇躯太渴求,扣在腰间的小手又太霸道,更像是超乎依赖的占有。
心中蓦地升起一股可怕的直觉,他凤眼震颤,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锁住喉咙,仿佛在她脱口而出的下一刻,就要被拽进无底的深渊。
第25章 她的喜欢抱着她,像一个男人对一个女……
“小叔叔……我……我……”
少女在他怀中轻颤,像片随时会被撕裂的花瓣。
仿佛意有所感,许是害怕从她嘴里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他连忙打断,“你想好了,不着急,慢慢说。”
他拍拍她环在自己腰后的小手,“雪儿乖,先把手松开。”
手松了松,他似乎终于能喘口气,扶着她颤动的肩膀,将她从怀中推出来,“你怎么了?嗯?”
直至问出口,他方才发觉自己嗓音中那一丝颤抖。
他紧盯着小姑娘梨花带雨的面庞,害怕、恐慌,在心底静静酝酿。可他必须强迫自己去听,听她嘴里的实话。
冬宁吸着鼻子,头深深垂下去,几乎快要埋到胸口。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怕自己在沉沦中冲动。
“我……我太自私了……是我自私……我怕你以后有了小婶婶就不疼我了……就……”她又忍不住哭,似乎在幻想那未来出现的可怕场景。
章凌之长出口气,绷紧的身子终于舒缓下来。
“我知道,之前你就同我说过,可我也承诺过你……”他忽而打住,不想说了。是呀,承诺有什么用呢?所有的承诺都不能安抚小姑娘心中的不安和恐惧,他唯有用行动来证明。
“我承认,以后娶了妻,不可能再一门心思都放在你身上,我必然要成为别人的丈夫、成为一名父亲……”
他每说一个字,就像是在冬宁心上扎一下。
“可是……”他绞尽了脑汁,终于想到怎么哄,“可这也是公平的呀,雪儿也总有嫁人的那一日,那个时候你也会发现,自己不再有那么多时间缠着我,问我教你读书习字……”
“不要……!”她哭着打断:“那我宁愿永远也不要长大!”
章凌之苦笑,“刚还夸你长大了呢,这一下就打回原形了。”
哭没了力,她不想搭理他,蹲下身,抱头抽噎。
他只好也在她旁边蹲下,就用这么一个别扭的姿势,默默陪着。
两个人肩并肩,像是地里长出的两颗小蘑菇。
听她哭累了,大掌轻柔地抚上她的头,叹息的语调中潜藏着无奈的宠溺:“雪儿不哭。不管你日后长到多大,哪怕变老了、变很老了,做了母亲、又做了奶奶……在我这里,你永远都可以做一个小朋友。”
*
叠彩园的秋千晃晃荡荡,冬宁手抓着两边的藤条,坐在上面静静出神。
芳嬷嬷见她连着几日都兴致不高,又将那只老鹰风筝拿出来,在她跟前晃啊晃,“趁着现在风还大,赶明儿孃孃带你去把这个风筝放了。瞧这漂亮的大风筝,一直也没找着机会放,不飞出去可惜了。”
冬宁吔眼瞥那风筝,一把抓过来,刺啦一声,将老鹰的头从中间撕开。
“哎呦!”芳嬷嬷大叫,连忙就去扑她手中的风筝,她歪着身子躲开,继续把老鹰的翅膀又撕个稀巴烂。
芳嬷嬷终于从她手中把风筝解救下来,可早已被撕得七零八落了。她前后翻看两眼,气得脚一跺,举起手要去打。
小姑娘梗着脖子瞪她,嘴巴绷得笔直,倔的不得了,偏偏眼里还闪出几点泪花,实在楚楚惹人怜。
哎!
也念及她的身子,实在是下不去手,只好恨恨地放下去。
“你呀你!说要做风筝的也是你!要放风筝也是你!章大人辛辛苦苦给你画了张鹰,我又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糊好,你呢?哦,心里头不高兴,就拿它来撒气!说撕就撕了!你……”芳嬷嬷指着她,气得嘴巴直抖,“你真是任性太过!口口声声说着要懂事、要长大,可结果呢?一点也不懂得珍惜别人为你付出的成果,你简直……简直……”
她被气糊涂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冬宁心里也不好过,垂着头,眼泪要掉不掉。
可她看到他画的风筝就来气,她就是要撕了它,她讨厌他……
看着勾头沉默的冬宁,芳嬷嬷一时也梗住了。她知道,章大人明日又要去和罗家的小姐相看,冬宁这几日郁郁寡欢,多是为着这个。
她把风筝啪地往石桌上一盖,“你撕坏的东西,自己负责把它糊好,否则的话,今晚的饭你也不用吃了!”
芳嬷嬷撂下一句狠话,气呼呼忙活做饭的事去了。
冬宁怔望着那破破烂烂的风筝,脚一蹬,秋千又开始晃荡起来。
她两手抓住藤条,每一次落地脚都越蹬越有劲儿,秋千也越荡越高。
荡至最高点时,就用力仰起头,企
图望到墙那头的风光。
她被越抛越高,心里也越来越痛快。
风在耳边呼啸,秋千吱吱呀呀,眼皮却忽然发沉,灵魂仿佛出窍,也要跟着被抛上了天空……
芳嬷嬷把饭蒸上,配菜一应切好,想想自己刚刚放出的狠话,又放心不下,拿起灶台上的布擦干手,往园子里去。
刚进到园子,便吓了一大跳。
“宁姐儿!”
她冲过去,将昏倒在地的冬宁扶起。
秋千已经一动不动了,不知她在地上躺了多久,又是在荡到多高的地方摔下来。
手立马去探她的后脑勺,已经有点微微肿起,手上还摸出些许的血丝。
坏了坏了!
她将冬宁横抱起,快步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