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的养花守则 第37节

  茯苓不无担忧,毕竟这是十三四岁的毛头小子才会犯的毛病,她伺候主子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有此情形。怪不得呢……主子独身这许久,最近却开始积极相亲找起老婆来了
  。
  是得赶紧娶一个女人回家了,否则的话……哎,真怕他出什么问题不可。
  章凌之从浴房出来,又是一身清爽,茯苓立马拿过朝服,替他穿衣。
  绯红的仙鹤补服穿上身,威仪煊赫,气势凌人。怎么也无法叫她和那件事……联想到一起啊。
  章凌之凤眼一扫,瞄到床单已然消失,却只神态自若,并无任何尴尬之色,“把那被子也一并洗了,趁着天气好,赶紧晒出去。”他淡然吩咐。
  “是。”茯苓脸红到了脖子根,诺诺应着。
  他将玉带往腰上一扣,“这件事也不必奇怪,如若是日后还有此情形,遵照今之法处理便是。”
  啊?!日后还会有此情形?主子这也太淡定、太坦然了点,莫不是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是……是……”她连声应着,差点没咬着舌头。
  “用……用不用……叫个大夫……”她脑子乱成一锅粥,结巴着就问出了口。
  自己毕竟是唯一一个知道此秘密的人,少不得还是要关切两句,以示关心。
  “呵。”
  头顶传来男人无奈的哼笑,茯苓更是脸蛋红到爆炸,闭上眼睛,无颜面对自己。
  “无妨,我自己心里有数。”
  这个症结在哪里,他心中一清二楚。
  很卑劣,很肮脏。
  从第一次冲破底线的梦境起,自那次醉后的深吻,欲念决堤,令他五内俱焚。
  到昨夜,那梦境更是荒唐无边,他竟然梦到冬宁给自己……
  天爷呀!自己怎会无耻到了这种地步?那可是他亲闺女一样宝贝大的孩子呀……
  他闭上眼,头疼地敲打着额头。
  “茯苓。”
  “是,主子。”
  “过几天,我准备去官廨住上一段时日,你跟连翘说一声,叫她收拾一下东西,随我过去一趟。”
  “啊?”茯苓还是下意识诧异了一瞬。
  章凌之在兵部衙门附近确实有一所官廨,卧室、书房、会客厅一应俱全。但他住惯了这座宅子,除非有什么特别紧急的要事,寻常基本不往那里去,更别说忽然要住这么长一段时日,还把伺候笔墨的连翘也带过去。
  章凌之一个眼神淡扫过来,茯苓立马知觉到自己失态,慌忙低头应个“诺”。
  主子吩咐什么你应便是,他的决定不是你可以置喙的。章凌之朝中为官日久,官儿也越做越大,那说一不二的作风也带到了府里,没有谁敢在他耳根子边吹软风,企图拧过他的决定。
  哦,雪儿姑娘除外。
  主子对她,几乎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也只有她敢在这位主子面前撒娇卖乖,从而使他更改自己霸道的主意。
  但茯苓没料到,主子这次竟会如此坚定,闹得雪儿姑娘也和他大吵一架。
  “我不要夫子!为什么要给我找夫子?!”
  冬宁听完章凌之的决定,气得跺脚大吼。
  在一旁研墨的连翘立马放下墨条,双手交握退到一边,生怕被主子爆发的怒气溅到身上似的。
  “你先下去吧。”
  “是。”
  连翘赶紧福一福身子,关上门,还没走几步,就被冲出来的茯苓往回顶,压低声音道:“快听听,怎么个事儿?”
  她白她一眼,被迫带到了门边。
  茯苓搂住连翘的纤纤小腰,脖子使劲抻着,耳朵恨不能贴门框上。
  书房里,二人的争吵声僵持不下。
  不,准确来说,只有雪儿姑娘一个人在吵闹,主子从头到尾都冷静得可怕。
  章凌之双手交握置于胸前,静静靠在太师椅里,冷肃的眼神一动不动地凝视她。
  站在下首的冬宁哭得鼻头红红、眼皮红红,肩膀还在一抽一抽,可怜巴巴地吸着气,一副随时要厥过去的样子。
  但这一切,都并未能撼动太师椅中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若是昔日,看到她这幅模样,他早就低下那高傲的头颅,走过来,抬起袖子擦她的眼泪,口中一边轻哄“雪儿乖,不哭了”。
  但是现在,他像尊冷漠无情的神祇,只是高高在上地看着她,看她哭,等她稍微平复下来一点,又冰凉凉地开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最近朝务繁重,我抽不开身,要到官廨住一段时日。你的学习不可废,务必要好好听从夫子的教诲,再不可顽皮淘气……”
  “不要!不要不要!”
  听他如此笃定的语气,她更是被气急了,抬手一抹,抹了一手背的眼泪,呜呜咽咽更可怜了,“我不要什么狗屁夫子!就要小叔叔教!否则日后,我……我就不读书了!”
  没有同以往那样蹙着眉头斥她一句“胡闹”或者“任性”,他只是看着她,静观不语,眼神凉凉地落在她脸上。
  小姑娘泪流满面的脸明晃晃写着依恋,甚至是对他深深的执念。过去被忽略的一切,陡然间都在此刻明晰起来。
  他有一瞬间晃了神。
  还好还好,自己发现得及时,若是听凭她任性下去,真不知日后要闹得如何收场。
  “随你。”
  他薄唇一开,吐出的字无情又刺耳:“不读书,是于你自己有害。你也快十七岁的人了,不再是小孩子,做什么事情之前,务必先考虑清楚后果。”
  哭声更大了,她仰着头,胭脂又是被泪水凝成了一缕一缕,原本苍白无血色的小脸狼狈地暴露出来。
  心猝然一抽,他不忍再看,连忙起身往门外走,“行了,我还有事……”
  男人凉滑的绸衣擦身而过,她一把抓住他胳膊,两只手紧紧往他小臂中扣,湿哒哒的泪水打湿了下巴,抽噎着哀求:“小叔叔……雪儿以后听话……真的听话……你别不管我了……”
  她以为是自己前些时日把他闹得恼怒了:又是搅乱他的婚事,又是喝酒胡闹,又是不好好做功课……自己确乎不是个乖小孩儿,小叔叔定是厌烦自己了。
  “你做什么?!手放开!”
  章凌之一把甩开她的手,恍若她的手上带着什么骇人的瘟疫。
  小姑娘一不留神脱了力,身子一晃,差点栽地上。
  他失神片刻,定住身子,狠一狠心道:“雪儿,你记住了,男女有别,以后不许碰我!”
  冬宁被他吼得一个哆嗦,连哭声都弱了下去,只是三两下抽泣着,睁着一双懵懂惶然的水眸,怯怯地看着他。
  原来他只是拿出朝堂上一半的架势来,都能把她吓个够呛。
  以前那些小意纵容,都只是因为他愿意,所以他低头。
  可现在,他不愿了。
  “唔……”
  她用力抿住嘴,眼眶瞬间被水雾充盈,幼鹿般的呜咽声从鼻腔中溢出,恍若被鹿妈妈狠心抛弃的幼崽,晃着它那还没有学会走路的四肢,颤颤巍巍地向母亲再次求一个拥抱。
  章凌之偏过脸,狠心不再看她,侧面的下颌线绷得恍若刀锋,每一下偏离,都能带来割破人皮肉的疼痛。
  “雪儿,你也这么大的人了,好自为之吧。”
  他长腿一迈,跨过门槛,头也不回地去了寝屋。
  徒留小姑娘一个人在书房中,垂着双手,泣不成声。
  第29章 任性使气把他写进艳/情/小说里。……
  芳嬷嬷坐在床边,温热的帕子又擦了擦冬宁鬓角渗出的细汗,望着小姑娘浅睡的娇颜,只是揪心。
  今儿晚上她从燕誉园回来,哭得双眼红肿,一问才知,章大人给她请了个夫子来,自己还要搬去官廨一段时间,不知何时才能回府。
  怪不得。
  她心中暗忖,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
  事。长痛不如短痛,而今叫她早早哭出来也好。
  不多时,章凌之竟然敲门来了。
  芳嬷嬷仔细看一眼床上,见她只是蹙起眉头动了动脑袋,还没闹醒,方才舒了口气,过去开门。
  章凌之一身清修的素白常服,轻移步子,坐到床边,沉默凝视她半晌。
  不用再与小姑娘纯挚热烈的眼神对视,他也卸去了刻意伪装的冷漠,一腔柔情不自觉地,就这么漫漫倾泻出来,流连在她脸上。
  知道她身子弱,禁不住情绪的大起大伏,稍不留神就容易厥过去。今日又是大哭过一场,身子闹了亏空,早早地便睡下了。
  她当真是哭得委屈极了,连睡梦中也轻嘟着嘴,眉头紧蹙,很是不安稳。薄薄的眼皮高高肿起,泛起惹人怜爱的红。
  他轻叹口气,跟芳嬷嬷低声道:“去包一块冰来吧。”
  芳嬷嬷转身出去,不多时,又捧着湿毛巾卷的冰块进来。
  章凌之极其自然地接过手,把冰毛巾轻轻按在小姑娘红肿的眼皮上,这只手拿累了,就换另一只手。
  约莫过了两刻钟,芳嬷嬷终于忍不住伸手,使劲儿压着那粗噶的嗓子:“大人,我来吧。”
  章凌之摆摆手,她只好又退开,不安地站在一边。
  待眼皮消肿得差不多了,他方才将冰毛巾交回芳嬷嬷手里,两只手掌轻轻搓着,让被冰得麻木的双手回暖。
  “今天晚上我来过的事,别告诉她。”
  他抬眼,墨黑的凤眸对上芳嬷嬷,那里面黑如源潭,讳莫如深。
  芳嬷嬷心一惊,猜着他是不是约莫知道了什么,嚅嗫着嘴角,默契地同他点一点头,“老奴知道了,大人请放心。”
  似是为了跟他统一战线,她投递去一个坚定的眼神,“有我在,老奴定不会让宁姐儿胡来的。”
  章凌之勾起一个苦淡的笑,这老仆妇,果然把什么都看在眼里。
  回头最后看了她眼,小姑娘睡觉不安分,头在枕头上滚两下,解开的乌黑长发又散乱地贴着肉肉的脸颊。她夜里睡觉卸了胭脂,那苍颜病容,更是毫无顾忌地展现在人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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