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的养花守则 第69节
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连一向大大咧咧的胡照心语气都小心了起来。
调整了下呼吸,她扯出一个笑,脸颊边的小酒窝努力地彰显着释然,“好得很呀,我现在想清楚了,早都不喜欢他了。”
“对嘛!”胡照心一拍膝盖,“你早就该想开了。你说说那个章凌之,他有什么好的?年纪这么大了,又老、又古板、又无趣……”她掰着手指头,一根根往下数。
不同于以往,以前胡照心一说点他的什么坏话,冬宁都要跳脚争辩,而今却是只顾撸猫,认真听着,并不搭茬。
胡照心每说一点,她都认真在心里点个头。就是呢,他个“老人家”有什么好的?自己以前傻乎乎才会被他迷惑了去呢。
一边顺着小猫崽柔顺的毛发,她一边安抚自己的心。
园内正聊得热火朝天,脚步声从月洞门处响起,芳嬷嬷转头,却见何晏已经从石径上走来,手上拿着一封信,急急地递过来。
“雪儿姑娘,有你的信。”
冬宁连忙把猫猫递到胡照心手里,迫不及待迎过去,接过那封信,就地拆开看。
“是不是老爷夫人来信了?信上说的什么?”芳嬷嬷也高兴地去问。
冬宁目不转睛盯着信纸,在石凳上坐下,阅毕,把信一合,脸上浮着激动的喜色。“孃孃!爹爹说他接到了朝廷的调令,明年开春就可以启程,回山东道任职了!”
“真的!”芳嬷嬷一听,也是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山东道离北直隶已经很近了,同京城也就是跨一步路的距离。虽说不知还要何时才能正式调回京里,但至少不用在岭南那个苦寒之地熬着了。和家里人的团聚,也就指日可待了。
“老爷还在信里说什么了吗?”
听完这话,冬宁的笑容慢慢敛了下去,垂着眼皮,轻颤的鸦睫又闪出几分落寞。
“爹爹还说……让我替他跟小叔叔道声谢谢。”
此话一出,芳嬷嬷也立刻明白过来。果然,凭老爷那个“待罪之身”,能有这般机遇,背后还是离不了章大人的“赏识”。
心在胸腔里突突地,想起冬宁以前的任性使气,她开始生出一些后知后觉的害怕。
“宁姐儿。”芳嬷嬷靠过去,拍拍小姑娘的肩,“老爷的叮嘱你可千万记住了,章大人是咱家的贵人,日后再不可随意顶撞。”
“这么大人了,孃孃相信你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否则的话,若真惹恼了章凌之,想叫颜荣在官场上不好过,那真是能让他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脸上笼了层灰寂,冬宁将信纸细细叠好,失神地点头,“孃孃,我知道的。”
以前他的纵容,叫她昏头昏脑认不清形势;而今他的疏远,让那些人情世故全都露出水面。她这时方才清醒过来,他不是她可以惹怒的人,不是她可以拂逆的人,更不是,她可以喜欢的人。
冬宁遵循了父亲的叮咛,要去亲自跟章凌之表示谢意。
若是以往,哪儿还用父亲说?她自己扑棱着翅膀就飞过去寻他了,而今,却是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敲开了书房的门,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书桌边伏案,湖蓝色云纹绸衫罩着清修的身躯,显出几分文人雅量,可只那轻蹙的眉头太凌厉,是官场磨砺上出来的不怒自威。
听着她进来了,悬腕停笔,只轻微一个抬眸,淡漠的眼神略扫过她脸,又继续低头,纸上疾书。
“什么事?说。”
他语气很沉,威严的声音听不出多余的情绪,仿佛她就是个来汇报任务的下属,或是个来请示主子的下人。
冬宁手交握着,局促地钉在原地,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已是月余未见,再见他时,竟觉他身上笼了层肃穆的疏远之气,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当她是个不相干的人物。
咬住嘴唇,她定了定心神,小声气儿地开口:“我收到爹爹的来信了,他说……这次的事情多谢……”话到嘴边,她立马又改了口:“多谢大人的关照。”
提笔的手一顿,纸上晕出一团墨点,迅速扩散开来,原本规整的书写,就因为这一个墨印坏了秩序。
大人?呵。
他心中自哂,说不出的滋味。
小姑娘这是跟他越来越疏远了,可这是自己刻意促成的,不是吗?分明是好事呀,但没有想象中的松口气,心头却像被无数根触角揪成了一团,密密麻麻的疼,刺得他呼吸一下乱了节奏。
毛笔搁在笔架山上,他终于抬头正视她。小姑娘粉脸半垂,两只手互相揪着,被胭脂抹得嫣红的小嘴紧张不安地抿着,小酒窝嵌在脸颊上,紧紧往里扣。
似乎是又瘦了,或者竟是又长高了,总有些变化,他说不上来。
总之,这幅身子看着让人不由担心。
心头一下起了点火气,芳嬷嬷是怎么照顾她的?
“道谢就不必了。”强压下那股子忧心,他冷声开口,凉得像是化不开的冰:“我这也是为了自己考虑,只有你父亲尽早返京,我才能早日将你送回他身边。”
冬宁又不傻,自是读出了他的意思:这样才不会叫她继续留在章府,给他添麻烦。
一股子酸意直冲鼻尖,硬生生把泪水逼了出来,顺着眼角,默默淌下。
想开口说话的,可又不敢随意出言冲撞,只好把那字句在心里转了几环,又拼命咽下去,于是委屈更甚,用力抽两下湿漉漉的鼻子,泪水淌得更凶了。
章凌之霎时间傻了眼。
他腾地坐直了身子,嘴角抽动几下,“雪儿……”
“我……我就是来……跟你说声谢谢的……你……我知道你讨厌我的……我……”她断断续续地,委屈混着呜咽声吐出:“我现在很识趣儿地……我都没有来烦过你了,你就算……就算……”她说不下去了,仰着小脸儿哭,泪水淌湿了下巴,“就算你讨厌我……非要说出来嘛……?你就不能……就不能偷偷地讨厌我嘛……?”
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原来他早就想甩开她了,这么迫不及待甩开她了。
章凌之攥紧了拳头,急得就要从椅子上起身,抬了抬身子,终是又坐回去,口中磕巴道:“雪儿……我……”他暗暗叹口气,低头服软,“是叔叔错了,我不该说这种话,跟你道歉,好吗?”
她渐渐止住哭,抹掉眼泪,直摇头,“不用你道歉……爹爹说了……你是我们家的恩人……我……我现在懂事的……你要是讨厌我,我可以躲得远远地,不会来烦你的……”
像是被她掐住了心脏,他窒息得说不上话来。
短促地吸了口气,他调整呼吸,正欲开口,却见她红着一双泪眼,屈膝福身,做足了礼节。“雪儿就不打搅了,小叔叔你忙。”
匆忙转身,裙摆拂过门槛,她迈着小步急速跑出了燕誉园。
夜里,卧室一片静谧。
芳嬷嬷看着躺在床上、呼吸沉沉的冬宁,一颗心直往下坠,那心酸滋味,真是叫人说不出。
去燕誉园之前,人明明还好端端的,回来又是肿着一双眼睛,失魂落魄,和胡照心玩儿了一下午的好心情又全都没了。
真是的,她现在就不能去见章凌之,一颗心全都交付了出去,轻易一句话便能叫他伤害了。她心性本就敏感,人又执拗得很,一旦陷进去,就容易自己跟自己钻牛角尖,可她这个身子,又哪是能受得住的呢?
一阵唉声叹气,她简直愁得不得了,从床边起身,轻手轻脚地放下帘子。
转过头,她猛不丁吓了一大跳,抚着胸口连连顺气儿。
支摘窗外,立着道高大的人影,烛光将影子模模糊糊地拓印在明窗之上,巍峨如山。
打开门,却见那人果然立在窗边,一双冷然的眉眼威沉沉望过来。
“大人。”她压着嗓子行个礼。
“她睡了吗?”
芳嬷嬷点头,纵使心中有责怪,却一个抱怨的字也不敢提。现在整个颜家的前途都捏在他手里,又哪儿是她一个下人能置喙的呢?
没有多余的废话,章凌之直接迈过门槛,芳嬷嬷识相地从外面把门关上。
望着窗纸上晃动的人影,她也闹不清楚,这位章大人,究竟是怎么个想法?
屋内,山茶花香气怡人,拔步床外的帷帐层层放下,将床内遮个严实。小烛灯还燃在床头,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寻着光线移步过去,大掌撩开帷帐,小姑娘不安的睡颜模糊在微弱的烛光中。
看了会儿,他静悄悄在床边坐下,手放下帷帐,帘幕一合,将他和她,笼在了一片昏暗之中。
密闭的世界,给他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昏黄的烛光透过重重帘幕,光影被筛去,一些不为人知、甚至不敢为自己知的心思,在这墨色的幽闭里头,潜滋暗长。
她睡觉总不是很安稳,红唇微张,轻轻吐气,胸前的被子被顶得小小起伏。
他看过她的睡颜很多次,好似总喜欢在她无所知时窥探她,如此,眼神中某些不被压抑而随之泄露的秘密,不会透进她的眼中。
心突地一跳,床内的香气迷了心智,他手伸入被子,准确地寻到她瘫软的左手,在掌心抚平,缓缓,十指紧扣。
他不知自己盯着她看了多久,直到两个人紧贴的掌心腻出汗。
冬宁似乎被扣得不是很舒服,梦中轻蹙眉,左手动了动,试图摆脱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桎梏。
却是被扣得更紧了。
修长的五指压住她的手背,陷在柔软的床褥中,一刻也不得挣脱。
眉头又蹙了蹙,她口中哼唧着,呢喃出声,迷糊的梦呓,叫人听不出在说些什么。
红唇轻动,长睫在脸上投下迷茫的阴影,却是更乖了,浑身上下好似都软塌塌的,叫人只想抱进怀里,嵌进身体里。
心意微动,所有的清醒都搅碎在她的呼吸声中,他俯下身,温热的唇吻上她的眉心。
“嗯……”少女嘤咛出声,温香的气息喷洒在脖颈间,激起一片颤栗。
“嘣”地一声,脑中最后一根弦被她彻底咬断。
轻移唇瓣,往下探,寻到那处温香的来源,她睡梦中总爱微张的唇,似乎正翘首以盼他的到来。
四片唇相贴,舒服得人直打颤。忍住喟叹声,不满足于唇与唇的触碰,灵蛇挤开那条微露的齿缝,去探花蕊的柔嫩。强忍着体内的狂躁,不敢过于动作,只是轻轻托着那瓣软趴趴的丁香,爱怜地放入口中,含住,去品那蕊尖的滋味。
是甜的,香的,只能在静置中浅浅品味。生怕任何一点粗暴,都会惊扰那安睡中的魂灵。
灵台都在颤抖,抻在她身侧的手臂微微晃动,手背绽出青筋。
这不够,根本不够……心像被撕开了一个洞口,怎么也喂不饱。
口中微一用力,牙齿摩挲着濡湿,咬弄得更紧了。
“唔……”她皱眉,腿在被子里蹬了一下。
疼!
梦里面,嘴里吞进了一只蜜蜂,那只讨厌的小家伙竟撅着屁股,在她舌头上狠狠蛰了一下
。
微微摆头,身子在抽动中惊醒。
冬宁迷迷瞪瞪睁眼,眼前一片漆黑,拔步床内的世界,天旋地转。
知觉渐渐清醒,她恍若听到一阵遥远的关门声,舌尖残存着刺痛,几丝清冽的沉香歇在鼻息间。
困,实在太困,眼皮沉沉眨了眨,头一歪,半张小脸儿陷入锦枕中,又继续酣睡去了。
第43章 一眼万年他仪表伟岸,似有天人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