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当年我在长沙当太守,他侄子在豫章郡任宜春令,那时候全天下都不太平,到处都是贼匪趁火打劫。”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是乌程侯还是提起来那件事儿就来气,“老子能让天下人觉得有本事平乱那是老子的能耐,他侄子是豫章郡的官儿怎么了?是他侄子先派人到长沙向老子求救的,老子总不能坐视不管?”
陆老头儿在庐江待的时间不短,他当长沙太守的时候陆老头儿就是庐江太守,他不当长沙太守了陆老头儿还是庐江太守。
不过老头儿虽然死犟,但是为人还算不错,除了愚忠之外没什么大毛病,也不会在背后捅刀子,他看谁不顺眼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弹劾。
有的太守只是太守,而有的太守身上一堆加封秩达中二千石,已经是九卿级别。
陆老头儿就是那九卿级别的太守。
“那老头儿当年到江夏当太守的原因跟我差不多,当时庐江郡有贼人造反,反贼联合江夏等地的势力聚众十几万大肆攻城,不到半个月就攻下了小半个庐江,朝廷这才紧急任命陆老头儿为太守去庐江平乱。”乌程侯眸光凶狠,“我怀疑他弹劾我不是因为我越界征讨,而是他侄子遇到困难第一反应不是找他求助。”
他孙文台在长沙,陆老头儿在庐江,相比之下庐江离豫章更近,为什么不去找家中长辈求助?瞧不上年迈体衰的叔父?
大义无缺不代表一点儿私心都没有,这不,还是倒霉催的让他赶上了。
大家都是吴郡老乡,虽然他们孙家不似陆氏家大业大,但也称得上是寒门中的佼佼者,在老家的时候也不是一点交情都没有,陆氏子在外为官遇到困难求助老乡多正常。
都快知天命的年纪了,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的气性。
荀晔从桌上的果盘里拿了个橘子,一本正经的附和道,“就是就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老乡,找老乡求助再正常不过。”
陆老爷子比他们家叔祖的年纪还大,那时候的朝廷又不是没有年轻人能用,让六十多岁的老人家带兵平乱纯纯虐待老人。
就算老人家有廉颇之勇老当益壮,朝廷不心疼他们陆氏自家人也心疼,肯定是能不折腾就尽量不折腾。
问题不大,理解,都能理解。
乌程侯抱怨完“私仇”继续说为什么建议把老头儿换掉,“陆老头儿是个有能力的好官,庐江在他的治理下政通人和,如果他愿意听你的安排那再好不过,但是这个可能不大。”
大汉朝廷沦为摆设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连荀氏对朝廷都只是保持礼节,但是陆康依旧年年冒险派孝廉进京纳贡。
在那老头眼里,天下各路诸侯都是叛贼,他认可的只有大汉朝廷。
私交可以维持,但涉及公事寸步不让。
袁术刚到九江的时候陆老头儿还带着儿子上门做客,前些日子袁术大举用兵找庐江要粮,陆老头儿不光不给还整修战备准备和袁术开战。
没有意外的话,荀小将军到九江后也会是这个待遇。
荀小将军停下剥橘子的动作,不太确定的回道,“我的名声应该比袁术好点儿吧?”
而且他上任的程序非常正规,和袁术那种把原来的官员打跑再上任的完全不一样。
他不光名声比袁术好,他还有天子背书,总不能还是和袁术一样的待遇。
乌程侯摊手,“这不是名声的问题。”
自董卓进京乱政,州郡相互观望,没有人愿意尽心尽力为朝廷讨贼,相互间皆是为私利而争。
话说的直白,不过却是事实。
老头儿已经认定所有跨州连郡的势力都是逆贼,除非天子亲至,不然谁都别想让他听命行事,和名声好坏关系不大。
其实那老小子在别地儿当太守也行,奈何庐江豫章两郡以长江为郡界,只有个豫章却指挥不动庐江还是没法布防。
九江西边的大别山和南边的长江是抵御荆州的最佳防线,如果刘表真的敢过来抢地盘,要么北上走南阳绕过重重大山,要么顺江而下。
为什么袁术守不住南阳就转移到九江?因为南阳当时还是他的地盘,九江又没有比他强的势力,从南阳到九江很方便。
现在也是,扬州各郡没有很强的势力,各郡关起门来各管各的可以相安无事,但是他们小将军明显不是只管九江不管其他地方的人,这么一来那陆老头儿在庐江就碍事儿了。
荀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掰开橘子吃了一瓣,然后面色如常的将剩下的分出一半给孙坚,“陆老爷子性子倔,豫章的朱太守呢?”
豫章太守朱皓,字文明,会稽郡上虞人,河南尹朱儁之子。
他对扬州各郡主官的了解仅限于家世出身,别的还得另外打听。
这年头名声造假太容易,所有关于性情为人方面的传闻都不能信,细节方面必须找熟人打听。
正好他们乌程侯早年跟随朱老将军南征北战,应该对老领导的儿子有点了解。
“朱文明和陆老头儿是两个极端。”乌程侯毫无防备接过橘子丢进嘴里,咬一口后立刻被酸的蹦了起来,“我说这碟橘子怎么一直没人碰,合着都知道不好吃啊!”
荀小将军使坏成功也不装了,立刻皱着脸找水喝,“酸酸酸!好酸好酸!”
现在已经到了吃橘子的季节,淮南的橘子那么出名,官署负责采买的管事能找出这盘好看但不好吃的“整蛊道具”也是不容易。
孙坚喝水压下口中酸涩,看看宁肯自损一千也要伤他八百的年轻人,确信这小子在家也是个让爹头疼的捣蛋鬼儿子。
闹腾起来简直和他们家臭小子不相上下,更可气的是受苦受难的都是他。
荀小将军把那盘中看不中吃的橘子挪去一边儿,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陆老爷子倔,朱太守和他是两个极端,难道是软和的没脾气?”
孙坚:……
老子会告状,老子真的会告状。
江东猛虎磨了磨牙,对上臭小子那灿烂的笑容,勉为其难的略过刚才那无伤大雅的小插曲,“朱文明是朱儁老将军的幼子,老将军本人威声满天下,大概想着一大家子不能都是大老粗,于是教导小儿子的时候就格外上心。也不能说教育的不好,就是教育的太好了,以为全天下都是书里走出来的君子,对谁都没有防备心。教育的太好也不行,我在朱老将军帐下的时候没少听他为这个小儿子发愁。”
他是寒门出身,就算少年时就以勇武闻名乡里也只是辗转江东当个县丞,是同样出自寒门的朱老将军特意上奏朝廷将他从江东调到麾下任佐军司马,然后才有他拿命换军功的机会。
朱老将军对他有知遇之恩,他私心也想照顾一下老将军的儿子,不过那也是朱文明值得他多说几句,换成老将军那个强盗大儿子他才懒得说那么多。
孙坚和朱儁有交情,他也没打算瞒着,这种事情瞒也瞒不住,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
与其说的时候遮遮掩掩事后被发现让人心里不舒服,还不如现在就敞开了说。
黄巾之乱后战乱频发,朝廷能用的能臣良将不多,朱儁老将军和皇甫嵩老将军是朝廷征讨逆贼的两根顶梁柱,正经征战闯出来的将领大部分都在两位老将军手底下待过。
如今两位老将军一个坐镇关中一个留在河南,算是朝廷最后的防线,也是仅有的防线,京师朝廷比两位老将军的亲儿子都在意他们俩的身体状况。
关中失守还有京城,要是京城也没守住那就洗洗睡吧。
回归正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朱老将军对小儿子的教育那么上心,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有大儿子的前车之鉴。
他早年南征北战满天下跑,仗越打越多,官越升越高,家里条件也越来越好,就是人太忙没法着家,一不小心,大儿子就长歪了。
老将军的长子名叫朱符,如今正在交州当刺史,他当官离谱到什么程度呢?任人唯亲完全不讲理。
那家伙在交州巧立名目征收苛捐杂税,交州的百姓现在捕一条黄鱼就得上缴一斛稻子,简直丧心病狂。
也就是交州离中原太远,不然这行事作风就是送上门的功劳。
新官上任三把火,烧的就是这种欺压百姓的败类。
朱晧没脾气估计也有他哥朱符太有脾气的缘故,父亲不在家长兄就是爹,有个哥哥大包大揽把家里安排的妥妥当当,底下的弟弟很难有脾气。
他被朱老将军调到中原的时候把家眷都留在老家,之后几年也是聚少离多,家里主要靠的就是几个弟弟和他大儿子孙伯符。
在伯符那臭小子出门历练之前,底下几个臭小子一个个乖的跟小鸡崽似的,别说让他这个当爹的操心了,大老远看见他都能脚步一转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现在看到他倒是不躲了,但是也不听话了。
听朱老将军说他家俩儿子关系很好,都比跟他关系好,如果老大没长歪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