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苻成看起来不像个土匪,倒像是个游走江湖的豪侠,因此她话一出口,对方就有些不好意思,以为苻成是真的去祭拜过。
谁知。
苻成道:“你爹离世的那天一点都不安然,尸体在院中停了三天也抽搐了三天,无奈之下只能用石头压着,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个不肖子。你还不赶紧跪下来给你爹磕几个响头让你爹好投胎转世,避免再次堕入畜牲道。”
苻成眉眼烈烈,口中的话却和外表截然相反。
“看到你头顶的那颗星星了吗?是你爹死了后形成的。如果你不赶紧磕头,你爹就一直看着你。你爹生前就是畜牲,他不想死后再次转生为畜生,继续生个小畜生。”
在苻成不间断的声音中,对方一句“可是我爹还没死呢”哽在了喉咙口。
“你——”对方实在是怒极,他手指着苻成就要冲上前:“有本事你再说一遍,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么在我面前说话?”
“都在说什么呢?”
就在二人即将动手的时候,谢红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一个小小的万华观怎么这么多人,既然来了,那就留些什么东西吧。主动把身上值钱东西献给我的,不杀。”
谢红叶现身之后,对方的气焰顿时低了下去。谢红叶的话固然有杀伤力,但远远比不过谢红叶本人的杀伤力。
谁没听说过谢红叶的大名?
有人被谢红叶所震慑,也有人完全不服气:“谢红叶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年纪,老成什么样了,还以为自己是二十年前无人能挡的时候呢?”
“就是,一把年纪了都,在场所有人都没有你年纪大。”
“所以你们村子里没人活到我们寨主这个年岁吗?”苻成在一旁摇摇头, “真可怜,都是早亡命啊,可能是亏心事做多了,这才损了阳寿。”
九湘暗中叹服。
“亏心事哪有你们做……”
最后几个字是什么没有人听清,在他说话之初,谢红叶手上的小刀就飞了出去,和她第一次将刀子丢进山羊的脖子一样。
同行的人想冲上来找谢红叶报仇却被死死拉着,只能在原地不甘咆哮。
“谢寨主别来无恙。”
有一老者站了出来,语气软和,丝毫不愤怒于谢红叶刚才的狠辣:“我们无意与谢寨主作对,只是今日必须要向这万华观讨一人。”
语气中有意无意地对谢红叶带了几分埋怨,“谢寨主出世之后,我们村子里的女人越来越少,这本也没什么,可是又突然冒出来一个万华观。它广征年轻女弟子,霸道得要命,还不准家人来讨。以往我尊敬这里是道家圣人之地,不敢贸然打扰,可是如今我们村子里的女人越来越少,我们的好儿郎无法成婚,养育后代,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村子迟早要消亡。”
“我们必须得制止这种事情。”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九湘在一旁对谢红叶插嘴道:“无法成婚不成婚就行了,怎么,没了女人他们活不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谢红叶也问。
“这与谢寨主确实没有关系,但老朽今日在此,希望谢寨主能够助我等一臂之力。谢寨主居于观音山顶,如今又马上到了冬天,日子难过,哪里比得上这座道观舒服。”
谢红叶来了兴趣:“你继续说。”
那人接着说:“不如你我联手,将这座道观拿下。道观中的一切金银财宝我们都不要,全部归于谢寨主,但所有女人都归我们村寨。”
谢红叶带领观音山的人迁到此处,不仅是看中了万华观的地理位置,还有白石礼多年来积累的金银财宝。
白石礼坐在金窝里,又跟狐狸一样狡猾,吃她几粒米就得给她当打手,还当了这么多年,这样的人哪里会将金银财宝拱手送给她?不如直接上手抢。
而且白石礼收容的那些女子她可一个都看不上,一个个柔柔弱弱的,哪像她的人,各个能跑能跳能杀人放火。真打算起事的话,这些人只会拖她的后腿,现在有人要再好不过,省的她将来头疼。
对方这个提议戳中了谢红叶的隐秘心思,她眼睛半眯,赞同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第33章 古代篇之谢红叶
九湘可不会认为谢红叶真是这么想的,“这个人挺会敲算盘的,你们待在山顶饶是朝廷派来的人都束手无策。若是待在这处道观,朝廷的人三两下就可以把你们解决掉。”
“一石二鸟之计, 真是狡诈。”
既除去了这处道观,又解决了谢红叶——他们再也不用担心村子里的女人会跑到这两处地方,他们的村子就可以繁衍下去了。
见谢红叶眉间隐隐有了松动之意, 老者进一步引诱道:“谢寨主觉得这个主意如何?如果不满意的话, 我们可以继续商量。”
谢红叶不知何时将常用的那把小刀从死人的伤口上拿了回来, 这把刀正是谢红叶第一次杀牲畜时用的那把小刀。因为多年来不断的打磨, 刀身变得异常轻薄,只比蝉翼厚上一层。
此刻它被谢红叶把玩着,不少人都暗中退得距离谢红叶远了些, 生怕那把刀从谢红叶的手上飞出来。
“确实有不满意的地方。”
她们观音山人这么多年是如何活下来的, 没有人比谢红叶更清楚。她们大多数人能活到现在,仅仅依靠武功是无法自保的,正如九湘所说,她们凭的是险要的地势。
离开了地势的保护, 她们会在这里安安稳稳一辈子吗?
“谢寨主,请讲。”
“最不满意的地方——”
谢红叶的刀突然脱离了掌心, 惨叫声之后, 就是谢红叶冷然的声音:“就是你们了。”
她确实很心动白石礼那只老狐狸的金窝, 可是, 她更受不了旁人对她的算计。
“你们也配跟我谈合作?”
苻成得到信号, 挽起袖子, 飞一般地窜了出去:“真不知道你们哪来的脸, 居然跟我们谈合作?”
话音刚落, 一道属于骨骼断裂的咔擦声在这片寂静的夜色中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中。
这道声音撕碎了伪装出来的和谐场面, 短暂的沉默之后,原本对峙着的两拨人在月色下混在一起,血液的味道在空气中愈发浓烈,声音由最开始的大声喊叫慢慢变得嘈杂,最终逐渐沉了下去,占据了所有人耳朵的是大口大口的喘/气声、心跳声、血液在耳膜外的敲打声、还有几缕微不可闻地呻/吟声。
很快,呻/吟声被中断,取而代之的则是重物掉落地面的声音。
此后便是长长的寂静。
九湘杀不了人,但她可以帮着谢红叶给予这些一道重击。但很快,九湘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插手的地方。
谢红叶带领的都是什么人啊。
她们此刻好像不再是人,而是虎狼熊豹,她们看中一个人就冲上去死死地咬着对方性命的喉管,哪怕身体收到了重击也不停止,直到看中的人失去性命为止,然后再去寻找下一个人,往复循环。
不在乎身上多出来的伤口,只在乎自己看中的人死了没有,这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
尽管如此,她们给九湘的感觉不是在杀人,而是一种对生的渴望。
仿佛他们活着,那她们就会死亡。
不知何时起,举在手中的火把没了亮光,万华观前的空地上变得漆黑,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这是她们在交换自己身体状况的信息。
就在这时,九湘看见有人站了起来,在一具具身体中翻寻着什么,像是在寻什么重要的东西。
在朦胧的月光里,九湘辨认出那是谢红叶的脸。
九湘走到谢红叶的身边:“你在找什么?”
谢红叶看起来没有受伤,她十分流畅地将一个人翻起来查看,然后再去翻另一个人寻找,“我第一次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候,是让山羊的脖子沾了血。那时我还小,但清楚地认识到,如果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必须得握着一把能让别人带血的刀。”
“九湘,”这是谢红叶第一次叫九湘的名字,“我在找我的刀。”
年幼时捅进山羊脖子中的那把刀。
其余人恢复过来候也陆陆续续站了起来,默不作声地翻着一具具身体,很快帮谢红叶找到了那把因为长期打磨,已经薄得不能再薄了的刀。
谢红叶擦了擦上面的血迹,重新揣回了怀里。
这把刀陪了她五十多年,早就变成了她的另一颗心脏。当心脏丢失时,谢红叶慌了神,仿佛这颗心脏也连接了血管,与她的生命息息相关。
做完这一切,谢红叶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万华观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一行提着的灯笼的人鱼贯而出,照亮了地上乱七八糟躺着的人和渗入泥土中的鲜血,最后走出来的是白石礼。
白石礼看了谢红叶半晌,仿佛要将这个人的心思完全看穿:“我还以为你真要和别人达成合作,劫了我这小小的万华观。”
没等谢红叶说话,白石礼就吩咐观中人:“给她们包扎伤口,别让人死在我这里,否则有些人就得跟我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