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陛下,小殿下抱来了。”
  孩子已经被喂了奶,不哭不闹,睁着大眼睛四处乱看。
  “这孩子生的倒是好。”
  小皇子白白胖胖,小脸肉嘟嘟,眉眼间依稀可见,跟萧昶是很像的,尤其是那双黑沉沉的眸子。
  乳母说着恭维的吉祥话:“小皇子生的好,不愧是龙子凤孙,这出生刚两日就睁开眼的孩子,老奴还是头一回见得,陛下血脉,就是跟普通百姓的孩子不同呢。”
  萧昶并不把这些吉祥话当回事,但怀里的是自己的血脉,还是湄湄给他生的,大手摸了摸嫩生生的小脸,一股油然而生的慈爱盈满心头。
  他并非第一次做父亲,却是第一次产生如此珍爱的感觉,那种血脉相连完全让他不由自主,爱着这个孩子。
  “居然不是女儿,不过也好,也算是个好结局。”
  他倒是愿意崔湄先生下女儿,但这一回难产,他是不敢再让她生育,没有女儿有个儿子,好歹不用让她再遭受生育之痛。
  “只是珍珠这个名字,怕是不能用了。”
  崔湄喜欢珍珠,萧昶便想要她们的女儿叫小珍珠,如珠如玉,富贵一生。
  萧昶的手,再如何保养,毕竟要执笔拉弓,比婴孩儿的皮肤,太粗糙了,这么一碰,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张着的大嘴都能看见嘴巴里面的嗓子,而且哭了半天一滴眼泪都没有。
  乳母接了过去,才努着小嘴不哭了。
  “假哭没牙,一点委屈也不受,真是个难养小儿,不过两日岁龄,便如此有心眼,也不知这个性子像了谁。”萧昶嘴上抱怨,眼里却带着笑,完全没责备的意思。
  “小殿下中气十足,有精神着呢,乳母们都说,小殿下吃奶的尽头都比旁的孩子足三分。”
  萧昶微笑:“真是个小坏蛋,你倒是生的康健,却让你母妃吃了这么多的苦头。”
  “陛下且宽心,太医们都守着呢,娘娘只是太过疲累昏睡着,修养好了自然就醒了,等瞧见这么康健的小皇子,就什么气都没有了。”
  萧昶满意的笑:“这一回湄湄吃了不少苦,若是不给她准备好礼物,她定期期艾艾的生闷气,得好好哄哄她,东西可准备齐全了?”
  元宝笑着,让人奉上锦盒:“陛下请看,这可是采珠司千挑万选上来,万中选一的珍珠,给娘娘的都是最好的,不经各县府,从疍民手中直接收上来的,跟以往珠税可不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疍民们都愿意去寻珠。”
  “嗯,此事虽劳民伤财,不过伤的是朕的私库,疍民又能免税又有重金赏赐,何乐而不为,这一回朕可是为了湄湄做了一回昏君,她若是再不高兴,可不能够了。”
  锦盒之中,是各色珍珠,各个都有拇指大小,黑如孔雀绿,粉如春桃瓣,橙如朝阳晚霞,白如月辉,每一颗拿到外面,都是价值千金的珍宝。
  “册封事宜,礼部可定好了?”
  “很是匆忙,原本礼部是按照封皇贵妃的礼定下的,但陛下忽然说要封后,礼部拿不定主意,毕竟皇后还在呢。”元宝的声音越来越小。
  萧昶不悦:“若湄湄生的是女儿,先封皇贵妃倒也罢了,日后生育皇子,再徐徐图之,但现在计划有变,朕与湄湄的儿子,头上还压着个嫡母,算怎么回事,让礼部照办,皇后那边有朕,她可以死的早一些了。”
  “陛下,这个当口,皇后没了,跟谢家怎么交代,成王可是蠢蠢欲动,谢家若倒向成王……”
  萧昶沉默以对,脸色阴郁,这个死,自然不是让谢青妩真的去死,只是她这个皇后的身份,是没了。
  谢氏没了皇后,必然会再送女儿入宫,维持姻亲关系,皇长子并非出自皇后腹中,他又另立皇后,难保谢家不会生异心。
  萧昶咬牙:“不,就这么办,朕要立湄湄为后,一刻也不能等,湄湄名义上是薛家的女儿,不仅是威武将军,薛家已经绑上朕这条船,下不去的,这几回扳世家,谢家怎可能没捞到好处,若他们敢有异心。”
  萧昶眼中闪过暗芒:“谢家这千年世家的名头,是到头了。”
  “陛下,娘娘醒了,要看小殿下呢。”
  萧昶眼角眉梢都是喜色:“朕这就去看她。”
  ……
  孩子嫩嫩的小脸就在旁边,挨着崔湄的脸,崔湄一阵窝心。
  “娘娘,小皇子生的真像陛下呢。”
  崔湄一怔:“是皇子,不是公主吗?”
  萧昶的脸凑了过来:“是皇子,虽然不是期盼已久的公主,但也是你为我生的孩子,湄湄,你……”
  萧昶的话噎在喉咙中,他看到崔湄闭上眼,强忍着不适。
  “我不想,看见你。”
  第104章 我想离开皇宫怎么叫不想看见他?……
  怎么叫不想看见他?萧昶不满。
  “你可知道这几天,我有多担心你,你一直昏迷不醒。”
  “是啊,娘娘,陛下求神拜佛,逼得那
  些太医都要上吊了,连着两夜没睡,守在您身边,您好歹心疼心疼陛下。”
  萧昶瞥了元宝一眼,骂了句多嘴,却完全没有苛责的意思。
  “这两天,我真的很担心,湄湄,你……”他伸出手,想要抚一抚她的发,摸一摸她的脸颊。
  崔湄睁开眼,骤然尖叫:“别碰我!”
  她甚至不住的往床榻里面瑟缩,往被子里钻,仿佛他是什么凶神恶鬼。
  萧昶温柔的笑,僵在脸上,他其实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而当确定她的心意,她是真心实意留在他身边,要跟他好好过日子,他才收敛住温柔下的那些泥沼。
  孩子都生了,她还能去哪,她要富贵给她富贵,要地位给她地位,甚至她不敢奢求的,后位、专宠,他都给她了,一个女人的极致也就这样了,她还求什么。
  因为体验过她满心满眼只有他,对他温柔,如寻常夫妻一般,他憋气难过的时候对她抱怨,她包容他一切不好的情绪。
  所以才格外忍受不了她的拒绝和冷淡,就算她最怕他的时候,她都不敢直白的说,不想见他。
  是他在纵容她了吧,他这么退让,不是为了让她拒绝他的,是让她感动,让她知道再也没有哪个男人能这样对她好,让她认命,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萧昶阴沉着脸,将被子扒开,拉下她的双手,按在两边:“为什么不想见我,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这几日我吃不好睡不好,你生产的时候,我甚至连孩子都不想要了,只想要你,为什么不想见我,我做了什么错事,你变成这样?”
  “躲,躲开,离我远点,我不要见你,我不要见到你。”
  萧昶要问个明白,这些日子的担忧和取舍,心都悬起来,她知道这几天他是怎么过来的,凭什么说不想见她,凭什么要躲开。
  萧昶不管不顾,脾气上来就要问个清楚,忽的,怔愣当场。
  他看到,她的脸色,苍白的不像话,瞳孔空洞,隐藏着巨大的哀恸和绝望,眼泪就那么簌簌流下,麻木的,仿佛失去所有的感情和力气。
  她的确不再挣扎了,可也不再说话,那双美丽的如同晚星的双眸,灰暗下去,没有一丝光。
  仿佛已经生无可恋,万念俱灰了。
  萧昶如同当头一棒,他缓缓放开了她的手:“为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你生产的时候,我选择了你,没选择孩子,你生气了?湄湄,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若这孩子让你难产,不要也罢,可你万万不能有事,你因为此事恨我?”
  皇室血脉总是比生育他的母体更重要,哪个嫔妃产子难产,皇室是一定保小的,绝不会保大。
  “湄湄,我是因为爱你才选择保你,你不能因为这恨我,现在你跟孩子都平平安安的,虽然不是我一直盼望的小公主,可皇子也很好啊,不是如了你的意?”
  萧昶匪夷所思。
  崔湄却只是麻木的望着天花板,完全不说话,眼泪已经把枕头都打湿了,流到他的手腕上,灼热、滚烫。
  “湄湄……”萧昶厌烦透了,如果不是躺在这里的是崔湄的话。
  他想要去帮她擦一擦脸上的泪珠,却看到她如同惊弓之鸟,在瑟瑟发抖。
  他狠下心,很想用点手段问问她,到底怎么了,生了一回孩子,怎么忽然就变了,变得惧怕他,甚至,恨他?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然后没等狠下心,婴孩哇哇啼哭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萧昶咬牙,强忍怒气:“我知道你刚生产完,身子不好受,我不怨你,你先好好休养,看在孩子的份上,别难受了,伤身子。”
  他走出宫门,在宫门良久的站着,面色晦暗:“去查,这几日跟她接触的人都说了什么。”
  内室,孩子还在哇哇大哭,萧昶心浮气躁,透过窗缝,他依旧在看。
  孩子哭的惨兮兮的,崔湄居然都没动,仍旧在盯着虚空某处发怔,乳母忍不住了,抱起小皇子哄了哄,孩子却依旧在哭。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