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 第58节

  常师新那么招人厌,给他捅点篓子怎么了?
  可这话听在赵怀钧耳里,更像是:放心吧男人,有我罩着你呢。
  他嗤笑出声,去捉她的手,贴在唇边一遍一遍地吻。
  车内情景他人自然是瞧不见的。
  赵怀钧托起她,两人方位调转,她瞬间高高在上。
  他摁住她的,慢慢地揉,音色轻哑却也郑重,含着讨饶的意味:“我交你一个投名状,下回可别再恼我了。”
  他说的是方才她莫名咬他一口的事。
  她上车前什么都知道,却偏挑这种时候闹他,要说没点儿任性胡闹是决计不可能的。但这件事就痛快在赵怀钧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的混蛋,他只当自己是欠她的。
  谁叫他爱犯这贱?干脆纳个投名,表忠心。
  奉颐没明白他话中的“投名状”是什么意思,是二人折腾得够累,她软趴趴地倒在他怀里,急喘渐渐歇止后,见他拿起手机,才慢慢反应过来他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粗糙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她后背,电话中嘟了两声后,一道年轻男声恭敬响起:“赵总。”
  奉颐听他淡声与那头的秘书交代事宜,时不时搭两句,通通点到为止。
  大致意思是要查查那顶楼的人,这人都闯到她家门口来了,那办事就该松的松,该紧的紧。
  这番敲打有点警告的意思,很是符合赵怀钧这典型的温和口吻虎狼作风。
  奉颐脑袋搭在他肩头,目光落在他下颚,有一瞬间忽然想:若是有一日他要解决的那个人是自己呢?这样雷霆手段欲图扩张掌权的男人,风雨来袭时,恐怕只会较之其他人更加猛烈难挡。
  手指不自禁地缠住他胸前的衣服,转了半圈后,又松开,如此循环许多次,直到一只干燥温热的掌心覆盖上来。
  奉颐垂眸。
  那只攥住自己的手,腕骨隆起,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不论是转玩着打火机,还是顽劣地薄弄她,都仿佛能赏心悦目到如同一位爱抚着琴键的钢琴家。
  她很满意自己这个形容,就如同满意他此刻这所谓的“投名状”。
  她凑上前,嘚瑟地在他颊边亲了一口。
  穿着家居裙子无须过多整理,奉颐从他身上挪下去,却又在即将下车前被对方拉扯回去。
  “再亲一个。”
  他还举着手机,那通电话还未挂断,明晃晃的“leo”就亮在奉颐一眼看见的位置。
  大抵还有其他事宜得交代,那端的leo如同一具死尸安安静静不敢出声。
  奉颐哪里会知道这是leo有史以来头一次从自家boss口中听见那么腻歪的话,只不懈风情地推开他,哼哼唧唧不肯依。
  赵怀钧却不休不止地搂过她的腰,催她快点。
  接着两人一通无赖纠缠,奉颐被逗得直笑。
  她一笑,就有种卸下包袱与伪装后的爽朗与不喑世事,像个真正的小女孩,与她沉冷外表大相径庭。
  特招人怜爱。
  赵怀钧越看越喜欢,这会儿都顾不上那边的leo了,眼睛紧紧攫住她,里面蕴着温温沉沉的笑意,一门心思地讨她一个吻别。
  那脸越凑越近,奉颐快被他强逼到窝进座椅与车门的缝隙里。
  此刻当真是“夹缝生存”“受制于人”,她只略一扬颚,嘴唇便能触碰到男人的脸。
  可她没亲。
  一呲牙,直接往他脸上啃了口。
  不待男人反应过来整治她,她又抱着他脑袋——
  吧唧。吧唧。
  又亲了他两口。
  赵怀钧心头被这组合拳打得舒坦又逗乐,忽而觉得自己扬州这一趟跑得真值。
  分寸感极强、爱憎分明的姑娘,对待情人,处处收敛克制,伪装得不知真假;可对待恋人,反倒敞开心扉真实许多。
  这叫什么?灵性。
  你要什么样的关系,就给你什么样的待遇。甭指望她能做你的情人,又贪图地享受恋人的“酬劳”。
  早知道,就该早点同她进入这样的关系。
  岂不更有意思。
  赵怀钧心满意足之后自然也就放了人。
  奉颐将人推搡开,开门下车,又利落地关上门。
  嘭——
  奉颐气势汹汹地进了屋,将那沓五分钟前就已经作废了的剧本扔在程云筝房间的桌上,怒了:“倪知呈什么情况?不是说最后一版么?怎么都临近开拍了,剧本还没定终版?”
  倪知呈对剧本的苛刻程度简直超乎她的想象,不过想想也是啊,学建筑的男生搭桥建房,每个维度数据都会精确计算,而当这份完美主义体现在剧本上,只会更加明显。
  可这一天一个剧本也不是法,根本没心思好好准备。
  程云筝也拿着一版与她一样的剧本。他也愁,愁的是这剧本迟迟难定,进度一天拖着一天,哪有那么多经费消耗呢?
  “再等等吧,说是最后一版了,”程云筝艰难地说,“剧本有多重要,你也不是不知道。”
  程云筝擅长安抚人,这句话算是戳中奉颐心窝子,索性她也不算急,这阵风波闹一闹,也就这么过了。
  《永恒午夜》这短短十集的剧本倪知呈打磨了两年的时间,据说,是还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构思了的。
  奉颐听说后,第一念头就是:得亏是提前就构思过的,若不然,她和程云筝怕是日日夜夜都得抱头痛哭。
  好在倪知呈进度虽慢,但每一步都踏踏实实的。
  好不容易最终剧本拿到手上后,几个主演立马开了场围读研讨会。
  有于大东的支持,程云筝成功请来好几个老戏骨,研读的时候几位老师都在,那浑厚稳定的台词声色与开拍后完全一致,说来就来,浑然天成。
  奉颐起先在《都市男女记》与《海上共明月》时就已经见识过,但这次围读因为倪知呈的严苛,显然有不一样的经验。
  她的演技在悄然间,一点点地进步。
  奉颐手里这个角色至关重要,戏份几乎以“无影”的形式穿插在整个故事碎片之中。
  她自己也十分重视这个角色,没事儿就爱拿着剧本研究,有位老师注意到,拿着剧本背着手,慢悠悠走过来与她交流:“年轻人还是刻苦呐,不错不错,台词挺清晰,就是落的重音位置不对……”
  她与那位老前辈十分合得来,那次过后,没少一起吃饭聊天。
  奉颐这个姑娘很奇怪,身边交往深切的年轻人不多,反倒是同上了年纪的人更聊得来。这一聊就是收获颇多,老前辈渐渐了解她后,对她一片看好,偶尔也感慨:“网上说你的那些话,我还当真过。没想到,就是个小姑娘嘛。”
  奉颐这些年喜欢上了拍戏的生活,特别喜欢。
  创作的过程每天都不一样,每次都不一样。这次同程云筝,因为熟识,过程更是轻松愉悦许多。
  她与程云筝有段感情戏,倪知呈为了两人更有张力,那天盯着她那身规规整整的校服,灵光一闪,当即招来了造型师。
  程云筝之后就被剃了寸头。
  从那以后,这厮每天在片场就穿着件绵软质地的灰色t恤,t恤紧身,勾勒得肌肉若隐若现,尤其这时候再叼一根烟,含点儿浪笑——
  活脱脱一副混不吝的样。
  渐渐的,剧组风气就变了。
  剧组里的化妆师都是见过世面的女孩子,可好几次说起程云筝个个都春心荡漾。
  就连宁蒗那天也跑来同她说:我最近怎么觉得程哥有点小帅小帅的……刚刚迎面跟他打了招呼,他冲我笑了一下,帅得老娘心脏砰砰直跳。
  奉颐哂笑,心想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倪知呈注重质量与艺术性,开机后常常拍着拍着就停歇下来重新琢磨逻辑剧情。
  每回这个时候,她都会同程云筝还有其他几个同事去附近的火锅嗨吃,全当放松休息。
  程云筝性子走哪儿都吃得开,奉颐跟在他身后也开始学着如何应对各色人等,尤其是这酒桌与谈判桌上。
  她察言观色能力强,因此进步得飞快。
  奉颐这厢在剧组里过得不亦乐乎,那厢赵怀钧远在北京,就会特意抽时间飞到青岛去看她。
  在交往这方面,他倒是比她更负责更上心。
  但奉颐也不差,每回赵怀钧来寻她时,逢人问起,她就会大大方方介绍这是自己男朋友。
  第一次听见这个说辞时,宁蒗惊掉了下巴。
  遥想起她上次还口口声声说这是咱们的“金主爸爸”,现如今却已经是正宫。
  也不知是谁手段了得。
  在奉颐的观念里,谈恋爱就不该偷偷摸摸,所以承认的时候,也并不在意他人异样的眼光。
  这对赵怀钧来说算好事,但对她的工作却未必。
  后来这样的情况还发生过一次,那次是她拍戏期间接受的一家自媒体采访。
  当时那位主持人开着玩笑,探问她如今的感情状态。
  她一贯坦诚,对着镜头灿烂一笑,当即就要说出口。
  ——常师新站在镜头外脸都绿了。
  若不是她恰巧一转头,瞥见常师新隐忍不发的怒相,那天恐怕真的会造成事故。
  好吧。
  奉颐这不羁的性子难得地配合了一下。
  十月左右的青岛天凉气爽,披一件外套正好。
  奉颐入戏后,人都在状态里。
  韩叶子,这个与她完全共情的角色,短短二十年的人生,却遭受生活种种不幸。
  奉颐对角色的体验,等同于她真真正正地将西烛昔年的心境走了一遍。
  亲自走一遭才明白那时候的西烛有多无助可怜。
  那天奉颐拍了一场夜戏。
  是她与程云筝的吻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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