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想要成为最终的赢家,我唯有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我的敌人。”
先知回答:“你的本质,比真正的乌苏尔平和多了,没有他那种从末日中不管不顾晋升上来的愤怒、仇恨与锐利感。”
“当然,更重要的是,如果是乌苏尔来到这个副本的话,他是不会轻易出现在我面前的——在终局之战到来前,王不见王,以避免不必要的消耗或斗争,这是我们几位顺位者的共识。”
随着先知的话语,画中的大祭司仿佛未干的颜料被清水冲洗晕染,苍白的长发、金红的眼眸尽数融化,色彩在画面里流淌,描摹出另一个形象。
表层的假象消融、褪去,露出一张与先知相同的,只是更为年轻的脸庞。
“和自己说话的感觉真是奇妙……”
易逢初轻声嘀咕一句,随后向先知致意:“晚上好,过去的‘我’。”
先知严谨地纠正性格更年轻的自己:“准确来说,我只是一抹过去的幻影。”
“我已经去鸢尾花家族的领地边缘看过了,以一面高墙为分界线,里面是瑰丽的花园、富丽堂皇的城堡和忙碌的农庄,墙外却被一片毫无生气的灰白覆盖。”
“那些没有色彩的建筑与粗糙人形,就像凝固的雕塑模型……”说着,先知略带嘲意地叹息一声,“不,它们也的确也只是模型——这个世界上包括我在内的一切事物,都不过是真实世界的倒影罢了,从不曾真正鲜活过。”
面对自己并非真实存在的事实,先知的表现异常平静,鎏金眼瞳静静地望着画中的自己:“我已经在这里陪着这个世界反反复复重演许多次了,是吗?”
易逢初点点头,不免有些好奇:“你一直这么平静吗?”
易逢初自身的情感波动就不大,但先知的情绪远比他更稳定,甚至稳定过头……显出一些不合常理的疯狂。
“你是未来的我吧?”先知含笑道,“你出现在我面前,就代表着我的目标、我的理想最终成功了。”
“在我想要实现的那个世界面前,我本身如何,这并不重要。”
顿了顿,先知脸上平和的微笑消失,透出几分不满的意味。
他戳了戳一旁旋转的木马玩具,皱眉补充道:“不过,下次再塑造这种幻影,能不能帮我多加一个布莱斯?我还想亲眼看见,他收到生日礼物时的表情呢。”
“……”
易逢初还处于失忆状态,自然也不知道历史上的布莱斯有过什么反应,但他还是听从直觉,语气自然道,“他很高兴,很少见到他笑得那么灿烂。”
“那就好。”
先知欣慰地喃喃自语,似乎能想象到小门徒惊喜的表情,只可惜他无法亲眼看见。
安静下来,易逢初站在画框里,定定地注视着过去的自己。
恍然间,他感到自己像是站在一辆列车里——这辆列车被时间推动着向前驶去,永不停歇、永不回还,只有过去的剪影停留在这一中转站,隔着车窗与他微笑对视。
易逢初无端有些忐忑地想,他现在……成为过去的他所期望成为的人了吗?
怀着这种不确定感,易逢初向前踏出一步,走出那幅优美的风景画,如同一位时间的旅人踏出车厢、走进中转站暂作停歇。
两张相仿的面容对视一眼,先知忽地笑了一声:“想知道过去的‘我们’,都经历了什么吗?”
易逢初停在他面前,投来莫名的眼神。
先知嘴角的微笑扩大,戏谑道:“我不会告诉你的——想知道什么,就自己去寻找吧!”
几条蛇在他肩上嘶嘶吐信子,像是在发出恶作剧得逞的窃笑声。
说着,先知展开双臂向前,身形与易逢初交叠。
窗外的风仿佛止息一瞬。
不,不只是风,整个副本世界的人与事物尽数有一刹那的停滞,穿透云层的光线定格在特定的角度,花园中摇曳的鸢尾花瞬间凝固,府邸内外的仆人们维持着或迈步、或弯腰的姿态,连半垂的睫毛都停在固定的弧度,各种神色都凝固在眼瞳中。
以过去的倒影为锚定点,真正的“命运”在此降临。
第162章迫害赫卡特会上瘾啊
易逢初降临在自己过去的倒影身上, 第一时间检查了浑身上下藏有哪些东西。
在手机的介绍下,他得知先知随身携带的手杖,是由他的蛇牙与鳞片锻造的s-级命运领域道具, 名为「赌誓银杖」。被银杖攻击到的对象,将被迫与手杖持有者赌幸运值高低,输者的运气会被尽数划给赢家。
简而言之,这简直是一件为命运领域异能者量身定制的道具,能让易逢初越战越幸运,同时让敌人越打越不幸, 直到最后,对手甚至可能左脚绊右脚原地去世。
除此之外,先知披着的白斗篷、内侧隐藏口袋里的怀表和放大镜也都是高阶道具, 分别是梦魇领域b+级的「裁梦衣」、时间领域a级的「逆时之钟」和窥秘领域a+级的「窥破迷雾的镜片」。
可以说, 先知看起来衣着简洁, 不带装饰,实际上全身都挂满了道具。
要是有位窥视领域异能者经过, 朝他看一眼, 恐怕能一眼看到各领域力量散发出的五颜六色的黑。
在价值连城的神秘道具之中,易逢初还从口袋深处掏出一件格格不入的物品——一只巴掌大的普通木质小火车玩具。
是想带回去送给布莱斯的啊……
易逢初眼神复杂, 盯着掌心上小小的火车半晌, 叹了口气, 放在先知刚刚摆弄的旋转木马模型旁。
房门打开又合上,卧室内变得空无一人。
只有旋转木马仍然在圆盘上不停歇地跳跃、转动着, 发出齿轮旋转咬合的咯吱轻响。
易逢初来到花园里透透气,在月色下漫步于花间小径, 雪白的斗篷尾摆随风飘扬,如同一段流动舒展的月光。
在明亮的银月下, 他伸手停在半空,指尖轻轻拨动着人们命运的丝线,演奏着常人无法听见的乐章。
透过那些仆人、侍卫们的命运,易逢初溯源而上,顺着赫卡特以荧光在众人眼底繁衍、监视留下的痕迹,追溯到了她本人。
刹那间,易逢初看见了赫卡特的所在之地。
她存在于——这片领地范围内的每一寸土地上。
赫卡特的神性形态像萤火,也像散发荧光的苔藓,但不管是哪一种生物,都具有繁衍能力极强的特征。
在与老公爵相遇后的近二十年时间里,赫卡特足以耐心地根植在这片土地深处——使得每一捧土壤下都隐藏着荧绿的植被,每一块砖瓦深处都滋生出若隐若现的荧光。
她藏身于一草一木、一砖一石中,或许连风和雨里,都隐藏着她的根系。
易逢初转身望向金碧辉煌的公爵府,那里也不例外。
在洁白如童话的府邸墙壁内部、湛蓝如天空的塔尖之下,都遍布着赫卡特的一部分!
所有人口中早已失去踪迹的公爵夫人,实际上从未远离过公爵府邸,从未远离过她的“家”。
自始至终,她都近距离地看着她的丈夫与孩子,用一种奇特的方式陪伴着孩子们成长……
易逢初攥住赫卡特的命运线,与普通人相比,她的线更为繁多复杂,无数通体散发出淡绿荧光的细线相互交错、纠缠,没那么容易一眼摄取到她命运中的所有讯息。
如果说普通人的命运,只是一道浅浅的涟漪、一束涓涓的细流;那赫卡特这种等阶的异能者,其命运就像气势汹汹的海浪,冲刷而下。
——但这海浪仍然无法抵抗地,被命运之主握在手中。
一条手腕粗的银蛇顺着肩膀无声无息地滑下来,一口咬在赫卡特的命运线正中,弦断似的声音回响在命运河畔,惊起剧烈的波澜。
赫卡特根本来不及反抗,那些遍布各地的薄薄苔藓就尽数枯死,表面闪烁的荧光黯淡下来,变成一层毫无弹性、黯然无光的植被。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就在赫卡特的气息彻底消失之后,恍若有一支无形的画笔落下,在赫卡特的神性形态上涂抹了一笔生机盎然的新绿色。
「重塑」的力量在画中倒影的梦境中蔓延,将梦里这个死亡的“赫卡特”重塑复活,眨眼间就变得活蹦乱跳。
易逢初:“……”
他有些匪夷所思,明明母亲是画中倒影一生噩梦的来源,也是祂充满畏惧、渴望逃离的对象,但为什么祂还勤勤恳恳地复活梦里母亲的倒影?
就好像祂明知道会被灼伤,仍然不愿意离开这带来不幸的火焰。
易逢初不信邪,又用各种方式杀死过赫卡特。
第二次死亡前,赫卡特已经意识到,有某位不可违逆的存在对她产生了杀意,荧绿光点部分钻入河流、隐没在云层之中,却都被命运层面的手段秒杀;
第三次死亡,赫卡特凝聚出了人形,试图与自己的“眼睛”们交换身份,隐藏在领地上的众多臣民们之中,但身上的提灯形高阶道具「新生熔炉」却毫无征兆地失控,火焰瞬间反噬、吞没了她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