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李信业说完,对上女娘一错不错的审视目光,坚定的想法,忽如银河松落。他扭头避开了她过于明亮的眼睛,和裸露的白皙脖颈。
  他知道他冠冕堂皇的解释背后,还藏着他心知肚明的私心。
  他就是厌恶宋檀。
  如雄性野狗撕碎靠近领地和伴侣的所有异性,宣誓自己的主权,他对宋檀的厌恶也根深蒂固,经不起挑弄。
  何年见他目光回避,在被动接受尘埃落定,已成定局后,又陡然意识到:她愤怒的从来不是结果,而是他独断专行的态度。
  她向前一步,揪住了他的衣襟。
  “李信业,你真的是大局为重,全然没有私心吗?那你又在心虚什么?为何事前不与我商量?你怕我不同意,还是你其实心里也清楚,你就是看宋檀不爽,你就是处处针对他、算计他,恨不得逼死他?”
  何年攥着他衣襟时,觉得这个动作气势如虹,可因为身高差的缘故,她要撑着胳膊才能维持这个姿势,还要仰着脑袋才能够上他的目光...
  明明她占据主导地位的肢体动作,倒显得她像是闹情绪的孩子...
  何年一时哽塞,强撑着质问道,“宋檀到底怎么惹你了?为什么矛头总是对向宋檀?难道不是你抢了他的未婚妻吗?难道不是你先对不起他吗?”
  李信业呼吸骤然凝滞,浑身的血液似在瞬间结冰。
  “你舍不得?”他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的箭。
  这几个字砸在何年脸上,她眼里的热芒,瞬息消亡。
  她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无耻。
  “我是不舍得,那又怎样?”何年指尖点着李信业的胸膛,一字一顿对峙道,“你和我商量过吗?经过我允许吗...”
  半截子话被堵在了嘴里。
  李信业几乎毫无征兆的,吻住了她。
  这个动作吓了何年一跳,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嘴唇热而麻,他如同一座火山倒扣在她唇上,要将她熔融为岩浆。
  但她反应过来后,立刻咬住了他的唇。
  她早就告诉过他,没有热烈表达的喜欢,在她这里就不算数。
  他不肯承认喜欢她,又这样突兀的吻她,面子和好处他都要占全,当她是什么?
  不顺心就可以惹她炸毛,想撸一把就能拽进怀里的猫?
  她不是。
  何年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咬得越用力。
  李信业嘴唇吃痛,却吻得更加汹涌而蛮横。几乎不顾一切的顶开她的齿关,悍戾的步步紧逼,寸寸深入。
  哪怕女娘死命去咬他的舌头,他也浑然不觉。
  何年在这铺天盖地,烈火燎原的攫取中,所有的撕咬和攻击,都恍如激烈的回应,两人在方寸之间撕扯与绞缠,掠夺与占领。
  她到底身子骨娇弱,很快脑袋缺氧,呼吸不畅。
  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感官却无限放大了。
  灼热的触感从相贴的肌肤炸开,顺着血脉一路烧进心口。
  恍惚间,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与他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唇瓣被厮磨得生疼,却在那过分嵌合的痛楚里,尝到近乎暴烈的亲密,和一丝隐秘的欢愉。
  这认知让她眼前泛起大片黑翳,指尖不自觉地蜷起,攥皱了他的衣襟。
  而他似不怕痛一般,在她咬破血肉的地方,更用力的辗转厮磨,倾泻对她的爱意,也宣誓对她的占领。
  腥甜滚热的血水,在二人唇齿之间漫溢,李信业虬劲而宽厚的舌,一寸寸推进她的口腔里。
  当那股混合着铁锈味的温热抵至喉间时,何年眼尾泛起潮红,喉头不受控地滚动,将这份交织着痛与欲的滋味尽数咽下。
  她觉得他疯了。
  李信业也觉得自己疯了。
  如同过去一样,在无数个不能成眠的焦躁夜晚,靠愤怒和痛苦,辨别她的在意与爱。
  发疯的索取,混乱的救赎。
  他对她克制而压抑的爱,没有秩序,全看能忍到什么时候。
  而他一旦忍不住,就会失控。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们阅读~
  第63章
  ◎她不知道◎
  夜晚飘起碎雪,绮窗下探出头的枯枝,结满细小的冰凌,宛若星辰过境,留下风霰一样潦草的短诗。
  何年齿关懈力,再也没有力气咬他了。
  荧热灯火中,她只觉暖室不断缩小,小到她胸腔憋闷,再也站不住,只能扶着他的胳膊,被他拦腰抱在怀里。
  她放弃撕咬,对峙,抵抗...
  山崩地裂的窒息感,也慢慢偃旗息鼓。
  李信业亲吻的动作停住了。
  似回神一般,茫然的抱着她。
  抽空的氧气,重新回到何年身上。
  模糊的意识开始复苏,留在口腔里的气息,也变得醒目而清晰。
  那是浓重的铁锈味,混合着漉梨浆和卤梅水的味道,顺着她绷紧又松弛的喉头流淌,舌根都蔓延着腥甜...
  何年热到寝衣汗透,累到没有力气质问,瘫软在他臂膀间,大口喘息着。
  听到李信业附在她耳畔,声音沙哑,唤她‘秋娘...’
  ‘秋娘...’
  一缕热息,湿淋淋的滑进脖颈,荷梗上的白露打着颤一样,何年肌肤也起着一层细若游丝的酥麻。
  她不由抬头去看他。
  李信业的脸庞,灯光下铜镜般澄幻,与梦境里失控的脸叠加,何年总觉看不真切,分不出前世今生。
  只有那张唇,还保留着案发现场的凌乱与无序。
  咬破的唇瓣,血迹吮吸绞缠干净,只剩煞白的裸肉,褪成惨淡青白。
  他形若月光下嚎叫的幽灵。而她也没有好到哪去,似刚打捞上岸的水鬼,瓷白的脸上都是汗渍,嘴唇红肿...
  脏腑,后颈,骨骼,都是疼的。
  她缓过一口气,才气骂道,“李信业,你就说,你是不是有病?”
  李信业目光晦涩,闪烁过焰火的纸灰一般,黑白分明的字迹糊掉了,只残留着情潮未退的混乱。
  他从未想过,他以生理性背叛的方式,违背了意志,冲破了秩序,输得狼狈不堪。
  迎着女娘的目光,李信业如同坐在黑夜的废墟上,等待审判。
  女娘有一双让皎皎明月都蒙尘的眼睛,他想他大抵是有病的,千次万次,千遍万遍,沦陷在朦胧月色里。
  何年被他看得不自在,指了指他破损的唇,没好气道,“你不疼吗?我咬你,你松口我就不咬了,你越是不松口,我就越是咬得厉害...”
  她其实没想弄伤他,毕竟他喉骨上,还包扎着素绢,能闻到三七和白芷的草药味。
  李信业嘴里黏膜连同舌骨,这会才生出刺痛。
  但吻住她的时候,他只觉得怎么都不够。
  不够将她揉进身体里,不够表达他激烈的爱与痛,不够将彼此心跳熔成一体。甚至于她越是抗拒,他越是生出不甘、渴望、纠缠、不死不休的占有欲。
  “秋娘”,李信业粗粝的指腹,抚摸在女娘的眼尾处,轻轻摩挲着。
  “我们重来一次,可好?”
  他声音沉郁而喑哑,带着点惊涛裂岸后的苍凉。
  何年没来由心跳高悬,“重来...什么...什么重来一次?”
  对于她是重来,对于他难道不是第一次吗?
  李信业却不回答,弯腰撑开手臂,将她抱到床榻上,替她脱了孔雀羽绣鞋。
  就在何年以为,他又要避开这个话题,不声不响去打水时,李信业坐在了床畔,无声看着她。
  何年觉得他坐下来时,拔步床沉了下去。
  她也如进水的船,无尽下沉,不自觉想要拽住什么。
  李信业的手,探进了她的掌心里。
  “你说你舍不得宋檀...”
  他目光黯淡下来,“这是最后一次我发难他,以后无论他如何兴风作浪,我都会视而不见...”
  何年恍神片刻,反唇相讥道,“你可真大度,还有下一次吗?他能不能活过这次,还不一定呢?”
  李信业的心脏,如快刀剜了一下,手掌也不自觉失去力气。
  何年瞧着他那副形相,不满道,“我说我舍不得宋檀,你吃醋了?”
  “我不该吃醋吗?”他平静的诘问,烙在她面上。
  何年气笑了。
  “李信业,你可真有意思,许你三番五次气我,我说一句气话,你就...”
  何年指了指自己红肿的唇。
  李信业看着唇肉靡红,唇畔残留着银丝,他用拇指抿去,声音不自觉黏稠起来,“你说得是气话?”
  “那不然呢?”女娘脸气得通红。
  她靠着绣枕,试图缓解腰疼,可怎么坐都不舒服。何年不明白只是被强吻了,为何她浑身都疼。
  李信业垂眸靠近,伸手将她后背的绣枕扶正后,又向下掖了掖。
  女娘呼吸蓦地停住了,在他下颌埋在她肩颈处时,几乎能够听到滴答滴答,秒针行走的轨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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