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何年还未来得及回答,唇已被堵住。这个吻带着北风的凛冽和酒气的灼热,他宽厚的舌不断深入,像是要确认她确实存在而非虚妄。
  何年手指不自觉地陷入他后颈的发间,换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李信业......”她在换气的间隙轻喘,“会被人看见......”
  李信业低笑一声,反而将她搂得更紧。摇曳的风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石墙上,纠缠得分不清彼此。
  他将她抵在冰冷的墙面,鼻尖相触,“整个北境都是我的,”带着薄茧的拇指抚过她湿润的唇瓣,“谁敢看?”
  绕过几重挂着毡毯的廊柱,戍卫们早已识趣地退至外面。
  李信业抬脚踢开雕花木门,将人放在铺着雪狐皮的床榻上。厚重的门帘在身后沉沉落下,隔绝了外界的风雪声。
  琉璃灯罩内的火焰跳动,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挂满兵器的石墙上。
  他单膝跪在榻边,慢条斯理地解着护腕,“方才不是怕人看见?”指尖勾住她松散的衣带轻轻一扯,“现在,除了我,谁也看不见了。”
  他手掌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灼烫肌肤,衣带应声而落时,何年下意识蜷起脚趾。
  李信业俯身咬住她颈间系着的带绳,磨蹭着那段纤细的颈脉。
  “秋娘......他低唤一声,呼吸沉沉地落在她颈间,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迟疑,“我竟不敢相信,你真的来了。”
  何年抬手抚上他紧绷的后颈,“为何这般想?”
  “你......”他喉头滚动,“不问我......是否真是普荣月之子?”
  何年捧住他的脸,迫使他直视自己,“你是谁的儿子不重要,于我而言,重要的是.......你是我的夫君。这就够了。”
  李信业身形微僵,那些经年累月筑起的心墙,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他额头轻抵着她的鼻尖,呼吸交错间带着几分颤抖。
  “在我的身世泄漏前......”他沉重的身躯压下来,却小心用手肘撑住重量,“我日日都在筹划接你来的路。”喉结在她掌心下滚动,“后来......”他别过脸去,阴影掩住了表情,“我知道阿古拉将我的真实身世在京城传开,我便不确信,你是否还愿意见我......”
  话未说完,何年仰头咬住他的喉结,力道不轻不重,恰好留下一个泛红的齿痕。
  “李信业,”她连名带姓地叫他,“若你真要认祖归宗,阿古拉何必大费周章散布你的身世,既然你选择做大宁的李信业,我自然要帮你*完成心愿,不叫这些‘流言’伤你半分名节。”
  他呼吸一滞,“秋娘......”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忐忑,“你......不怨我瞒你至今?”
  何年指尖描摹着他下颌紧绷的线条,温热的指腹抚过每一处坚硬的棱角。
  “这等关乎性命的大事,你瞒着我不是很正常?”她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若换作是我,也不会将命脉交予他人。”
  李信业突然捉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掌下传来急促有力的心跳。
  “秋娘。”他望进她眼底最深处,每个字都重若千钧,“我的命,今日起交到你手里。”
  他咬着她耳垂,将热息吹进她耳里,“莫说性命......”大掌扣住她腰肢猛然贴近,“这副躯壳,乃至三魂七魄......都但凭夫人发落。”
  何年红唇微勾,忽然翻身跨坐,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既然将军这般乖顺,”她慢条斯理地解开他的衣带,玉指在裸露的肌肤上画着圈,“那我便笑纳了。”
  她俯身时,长发如瀑垂落,将两人笼在私密的空间里。指尖顺着敞开的衣襟一路往下,在每一处伤疤上刻意流连,如同君王巡视自己的疆土。
  腰肢轻旋间,分明感受到身下躯体瞬间绷如满弓。
  李信业骤然扣住她手腕,眼底暗潮翻涌,“秋娘,别......”嗓音沙哑而痛苦。
  何年咬住他锁骨,满意地听见头顶传来压抑的闷哼。
  “将军不是说任由我处置吗?”她指尖划过他绷出青筋的小腹,“怎么......这就受不住了?”
  李信业喉结剧烈滚动,呼吸粗重了几分。
  “我想......等秋娘满二十岁。”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等她继续作乱,他一个翻身将她裹进锦被里,像包粽子般缠得严严实实,双臂更是如铁箍般将她锁在怀中,下颌抵着她发顶轻蹭。
  “秋娘乖,”他含住她耳珠轻咬,“医书上说了,女子双十之年前,筋骨未坚,过早伤身。”灼热的吐息烫红了她耳廓,“等秋娘再大些,我定叫你连本带利讨回来。”
  第140章
  ◎李代桃僵◎
  第二日清晨,霜色未褪,李信业便带着何年乘雪橇前往北境早市。
  厚重的积雪封死了道路,他们只能倚靠这北地特有的交通工具。
  何年裹着银狐裘氅衣,蜷坐在铺了兽皮的雪橇里,鹿皮小靴随着颠簸在积雪上划出浅浅的痕迹。
  她呵出的白气在睫羽间凝成细霜,却掩不住眼中雀跃。
  “这北地的雪竟能积得这样厚实,”何年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你看,一片雪花就有铜钱大小,比玉京城的雪大多了。”
  李信业望着她冻得通红却依然兴致勃勃的脸庞,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他不动声色地将手炉递过去,玄色貂裘的领口沾着几片未化的雪花。
  “北境的雪是不同,”他低声道,“如鹅毛,似柳絮,能积三尺深。”
  何年闻言眼睛一亮,正要说话,一阵北风卷着雪沫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往李信业身边靠了靠,后者立即侧身,用宽大的衣袖为她挡住了大半风雪。
  他今日特意换了身靛青棉袍,腰间只悬了块羊脂玉佩,连惯用的长刀都未佩带,俨然是个寻常商贾模样。这身装束虽简朴,却仍掩不住他那股子沙场淬炼出的锐气。
  “前面就是榷场。”雪橇在厚雪上滑行,李信业一手扶着橇辕,一手指向前方,“北粱人称‘捺钵’,汉人叫‘互市’,每月逢五开市。”这也是他一早带她过来的缘由。
  何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晨雾散尽处,忽现一片人声鼎沸的景象。
  数百顶毡帐如雪蘑菇般散落在冰原上,各色旌旗在朔风中翻卷。商队的驼铃叮当,马帮的皮鞭脆响,夹杂着商贩粗犷的吆喝声,竟比玉京最繁华的相国寺庙会还要热闹三分。
  雪橇刚停稳,李信业便率先跃下,转身向何年伸出手掌。
  何年将微凉的指尖搭在他掌心,被他稳稳扶下雪橇。落地时她脚下一滑,李信业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肢,待她站稳后,那宽厚的手掌却未松开,而是顺势下滑,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何年目光被眼前景象牢牢吸引,任由他牵着自己前行。
  这喧腾的边贸盛况,远比她想象中更为鲜活生动。
  一个高鼻深目的胡商正在展示琉璃盏,阳光穿透那些湛蓝的器皿,在雪地上投下粼粼波光;旁边摊位上,吐蕃人码放的麝香块散发着辛辣的芬芳;更远处,几个猎人正用鹿皮换取汉商的铁锅。
  各色货物琳琅满目,叫卖声此起彼伏,构成了一幅令人目眩神迷的边境商贾图。
  “小心脚下。”李信业突然收紧握着她的手掌。
  何年低头看去,积雪下竟暗藏着道道车辙印,那是经年累月的商队往来,将坚冰都压出了沟壑。
  二人避开坑洼,沿着商道缓步前行,转过珠宝市所在的拐角,一阵混杂着皮革与兽脂的腥膻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的景象,让何年瞬间僵在原地。
  十几根粗木桩上,铁链锁着数十个衣衫褴褛的奴隶。男人们被拴在木桩旁,而女人们则被关在狭小的铁笼里,脖颈上套着锈迹斑斑的铁环,像牲畜般蜷缩在一起。
  有个满脸横肉的贩子,正挥舞着蘸满盐水的皮鞭,狠狠抽打一个瑟缩的少年。鞭梢破空而过,精准地落在少年早已冻疮溃烂的脚踝上,顿时皮开肉绽,溅起的血珠在雪地上烙下刺目的红点。
  何年感到头皮发麻,史书上‘奴婢畜之’四个字,此刻化作眼前这活生生的惨状。那少年脖颈套着生牛皮圈,锁骨处烙着月牙形奴隶印记,青紫的嘴角还挂着半粒没咽下的麸糠,死寂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生气。
  “北粱律‘投下户’。”李信业的声音像结了冰,“战俘为奴,欠债为婢,这便是他们的规矩。”
  他宽袖一展,将何年的视线,与那残酷景象严严实实地隔开。
  这个动作带着明显的保护意味,甚至有些强硬。何年能感觉到他衣袖带起的风,拂过自己的面颊,夹杂着松木与冷铁的气息。
  “我能买下他们吗?”何年攥紧了手,指节泛白。
  李信业唇线抿成刀锋,语气平静,“这雪原上的奴隶,就像你看到的雪花,永远也买不尽。”
  何年突然想起赛风,想到她也曾关在这铁笼里,只因王景行为她打开牢笼,便甘愿一生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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