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他们连临死,都在嫌弃我,都在表达对我的不满。
  没有源头了。
  我在恶果里挣扎。
  怪就怪你是个女孩,跟我有一样的命。
  我看着你,就好像看到我自己。
  你怎么能比我过得舒心。
  不能的。
  我也不允许。
  可我对你够好了。
  “你哪样东西不是我给你的。”王春梅瞪着眼睛,怒道:“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我给你的。”
  话落,她跑进纪冰的房间,疯了似的把里面的东西抱出来。
  先是床上的被子,“这都是我给你的。”然后把被子扔到地上,踩了一脚。
  接着是书桌上的小纸箱。
  “这么多书,那家人给你的吧。”
  纪冰看见她怀里抱着的纸箱,猛地瞪大眼,挣扎着往她那边挪。
  王春梅看着她滑稽的动作,勾唇笑了下。
  又在她的视线中,把箱子倒扣,里面的书册哗啦啦掉在地上。
  “想认字啊,你为什么不问问我?非要偷偷学。”王春梅蹲下身,拿起一本书,盯着纪冰怒极的双眼,“你要记住,我才是你亲妈,这个家我说了算,你的人生也是我说了算。”
  话音未落,王春梅粗糙的手指捏着书页,开始撕。
  一页,两页,三页……
  全都撕成了碎片。
  然后,她拨开碎片,拿起最后一本书,书页晃动间,掉下来一张纸。
  她拿起来,看向纪冰,“这是什么?”
  纪冰拼命挪过来,又被王春梅一脚踹了回去。
  ‘撕拉---’
  ‘撕拉---’
  ‘撕拉---’
  ……
  ‘我和阮雨的未来规划’被她撕得粉碎,又撒在地上,重重踩了几脚。
  纪冰趴在地上,终于不动了。
  她目光呆滞,麻木地看着这一切。
  不再做着徒劳的挣扎。
  撕吧。
  撕吧。
  无所谓了。
  都毁了又能怎么样。
  她和阮雨的未来,怎么会局限在一张纸上。
  未来是长远的,美好的,是更广阔的世界。
  而不是狭窄的巷子,小小的院子。
  突然,她又想到了阮雨,小丫头等急了吧。
  她得赶紧想办法脱身。
  她很庆幸,庆幸这个时候,她能有一个支撑点。
  支撑她挺过去。
  接着,王春梅又拎出一塑料袋的零食包装袋,扔到地上。
  这是纪冰前几天才吃完的,一直放着,没来得及拿给阮雨看,还没得到她的夸奖。
  须臾,王春梅把床底下的箱子拉了出来。
  “这些都是那个瞎子给你的吧。”她拿着手套和狗狗公仔看着纪冰,问道。
  纪冰半阖着眼,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
  王春梅更气了,她明明占了上风。
  她苦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熬过来了。
  她在这个家有绝对的权利,威严。
  为什么不怕她?为什么不求她?
  她的眼神愤怒恶毒,表情狰狞丑陋。
  下一秒,狗狗公仔被撕烂,圆溜溜的黑眼睛被抠出来,掉在地上,滚到纪冰眼前。
  纪冰的眼睫轻颤了下,看着那颗黑眼睛,目光陡然温柔了几分。
  她想到了阮雨把狗狗公仔送给她时的样子。
  特别生气,因为心疼她而生气,还说咱两谁都不要可怜谁。
  哭花了脸,流着鼻涕,特别好玩。
  她觉得一会儿要是见到阮雨,可以直接说,狗狗公仔破了,你再送我一个吧。
  阮雨肯定会拉着她的手说,我再多送你几个吧。
  阮雨的爱给了她自信,她对阮雨的爱也有绝对的自信。
  手套也被王春梅用剪刀剪成好几块,上面的白色小兔子,耷拉着耳朵,有几分可爱。
  剪吧,撕吧,毁吧。
  她跟阮雨之间是剪不断,撕不掉,也毁不掉的。
  她不能因为这些东西在王春梅面前变成一个疯子,她得看着王春梅发疯。
  她无力挣扎,王春梅同样也对她无可奈何。
  她们在对峙,在较劲。
  比比谁先低头,谁先认输。
  这场终极较量,必定会分出胜负。
  王春梅把箱子里的衣服全部往外翻。
  有她装钱的铅笔盒,不过里面已经空了,一分钱也没了。
  还有一个红包,过年的时候王春梅给她的压岁钱,里面有十块,她没动。
  ‘哐当----’一声轻响。
  “这是什么?”王春梅拿起那盒光盘,脸色陡变。
  她蹲在纪冰面前,一把拽住她的头发,纪冰被迫仰起头,“我问你这是什么?”
  怒目圆睁,不可置信,鄙夷,恶心至极。
  这是王春梅眼中传递出的情绪。
  纪冰垂眸凝视着她,带着淡淡畅快的笑意。
  就是要看她发疯,看她崩溃,看她像疯狗一样怒吼。
  纪冰并没觉得丢脸,也没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
  看了就是看了,喜欢了就是喜欢了。
  如果此刻撕开她嘴上的胶布,她敢说:“我喜欢阮雨,男人跟女人之间的那种喜欢,有什么问题吗?”
  王春梅一定会气得跳脚吧。
  “怪不得你整天跑去找那个瞎子,你们走得那么近,恶心,你们真是太恶心了。”王春梅低吼着,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光盘,踩在纪冰的脸上,“你们背地里竟然搞这种恶心事,看这种不要脸的东西。”
  她使了狠劲,纪冰头微偏,光盘滑到下颌。
  ‘咔吧---’断成两截。
  可王春梅并没有放过她,光盘断开的尖头扎进纪冰的皮肉,右边的下颌处瞬间冒出鲜血。
  像是在对待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要在她的脸上刻下耻辱的烙印。
  *
  下午四点多,阮大成去接阮朝朝放学。
  “小雨,面包和牛奶放在桌子上了,晚上我带朝朝出去吃,就不在家做饭了,你一会儿起来自己吃点,吃完了早点睡。”阮大成敲了敲房门,“你那个什么朋友说下午来找你,门我就不锁了,你不要出去乱跑。”
  他说完,也没进去,转身走了。
  并不知道屋内的人没有听见。
  阮雨中午被叫起来,迷迷糊糊吃了碗饭。
  昨晚做福袋做了很久,绳子编了拆,拆了编,想要做好看。
  今天醒来,头都昏沉着。
  匆匆吃完饭,又摸索着福袋仔仔细细检查了很多遍,打着瞌睡,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期间醒过一次,拿过手表按了下。
  【下午,一点十七分】
  她才放心地又睡了会儿,等到彻底清醒。
  她又拿过手表按了下。
  【下午,两点五十六分】
  “纪冰。”她叫了声,无人回应。
  下了床,穿好裙子,又用梳子把长发梳整齐,垂在脑后。
  接着把两边鬓角的头发别在耳后,手指抓了抓齐刘海,咧开嘴,笑了下,挤出圆圆的小梨涡。
  “这样应该很好看了吧。”她喜滋滋地自言自语。
  然后把手表戴在手腕上,右手拿着盲杖,左手拿着福袋,走出卧室。
  “纪冰。”她又接连叫了好几声,还是无人回应。
  她眉头轻蹙了下,“爸爸,爸爸。”
  屋子里安静极了,压根不像有第二个人存在。
  她心下觉得奇怪,又折回房间,拿出手机,按了第二个按键。
  另一边,纪冰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原本一动不动的身体倏地挣扎起来。
  是阮雨,一定是阮雨打来的。
  可全是徒劳的,王春梅轻而易举就掏出她兜里的手机,也没看,扔到地上,疯狂地踩。
  她精神紧绷到极点,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疯狂。
  她无暇去考虑到底是谁打来的电话,她慌乱极了。
  此刻,这个房子像是一个禁室,不能让别人窥探到里面发生的一切。
  哪怕只是打来的一个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阮雨心里一紧,又连拨了好几个,结果无一例外。
  她赶紧按了第三个按键。
  第一个按键是董园,第二个是纪冰,第三个是阮大成。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
  “怎么也没人接。”阮雨小声嘀咕了句,然后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福袋,开始等。
  期间又给纪冰打了几个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不应该啊,我每次打电话她都会接的,到底怎么回事。”她不免担忧起来,起身走到大门口,听了听风声,又关上门回来,“算了,再等等吧,应该有事耽搁了。”
  她焦急地来回走,从堂屋走到卧室,再走回来。
  有几次差点撞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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