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滴滴滴’
  这是手机没电的提示音。
  阮雨叹了口气,“昨晚忘记充电了。”
  她啧了声,心里焦急,到处找充电器也没找到,只能把手机放到书桌上。
  作罢。
  她又按了下腕上的手表。
  【下午,五点四十七分】
  “怎么这么久,不会出什么事吧。”她急得在原地乱转。
  然后停下脚步,站在堂屋门口,“五点多,天还是亮的。”
  她想了想,拿着盲杖和福袋出了门,准备自己去找纪冰。
  之前被纪冰带着走了好几次,她自己也走了一次。
  所以她是有信心的。
  ‘轰隆----’
  雷声突然炸响。
  阮雨被吓得肩头一缩,“要下雨了吗?那我走快点。”
  她关上大铁门,夜风吹起她的裙摆。
  掌心紧紧攥着福袋,挥动着盲杖,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和步伐。
  去找纪冰。
  她每走一步,就轻数一声。
  “一、二、三、四、五……右拐……唔-----”
  雷声轰鸣,一道闪电霍嚓响起。
  霎时间,照亮这处巷子,也照亮了掉落在地的福袋和盲杖。
  隐约能看见顺着地面拖行的裙摆和一个女孩不断挣扎的双腿。
  呼~
  闪电骤然消失,雷声停止。
  一切又隐于黑暗。
  【作者有话说】
  五点四十七分,实际快十点了。
  阮雨的安全意识一直挺高的。(日常给姜果扎小人)
  第69章 残花
  哗啦啦----
  暴雨倾盆而下。
  浓黑的夜, 伸手不见五指。
  巷子里的住户早已安睡。
  密集的雨点打在开裂的水泥地上,冲刷上面的灰尘,再聚成水流, 四处流淌。
  路旁的绿树摇摆,风很大,声音飒飒,但都被这场暴雨掩盖。
  洼地很快聚集起小水坑,雨点很大,打在人身上都会疼。
  王春梅头发凌乱,靠墙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通红的双眼仍旧狠狠瞪着纪冰。
  滚烫的鲜血从纪冰的下颌处缓缓滑落到地上,有一些顺着脖子往下流,浸湿了衣领。
  她眉头都没皱一下, 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
  霍嚓----
  一道闪电劈开黑云, 照亮大地。
  强光穿透玻璃窗,打在纪冰苍白带血的脸上。
  转瞬即逝。
  头顶的白炽灯微微晃动, 窗外的大雨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这场长达十几年的较量,是时候该分出胜负了。
  纪冰翻了个身, 趴在地上, 动了动双腿。
  长时间的挣扎, 绳子已经松动了一点。
  她额头磕着地面, 双腿慢慢蜷起, 跪在地上。
  膝盖做支撑点, 再抬起头, 直起上半身。
  她看着王春梅, 眯起眼, 笑了下。
  突然, 她的双膝在原地旋转起来,套在脖子上的麻绳又加固了两道。
  “你想干什么?”王春梅瞪大眼,攥住手中的绳子,慌乱地看着她。
  纪冰直视着她,眼神变得冷漠。
  眼下,她只能豪赌一把。
  倏地,她整个身子后仰,王春梅下意识抓紧手中的绳子。
  脖子上的麻绳越缠越紧。
  可怕的窒息感袭来,纪冰瞪大双眼,整张脸乃至脖子憋得通红。
  额头上暴起青筋,太阳穴突突地跳。
  来啊,使劲,勒死我。
  你敢吗?
  你舍得眼看就要到手的二十万吗?
  我就赌,你,不,敢。
  王春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纪冰还在使劲后仰,王春梅的手也没松。
  她们在绳子的两端拉扯着,拔河一样,谁先松手谁就输。
  纪冰仰着头,鼻息粗重,脖子被勒出显眼的红痕,麻绳的毛边擦破她的皮肤,隐隐渗出血。
  缺氧导致她头脑眩晕,眼神也无法聚焦。
  她跪得笔直,头颅仍旧高高仰起。
  王春梅拿绳子的手剧烈颤抖着,泪珠从眼眶掉落。
  这一幕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从没想过,纪冰为了不向她低头,连命都豁得出去。
  那她算什么?
  她自己又是什么?
  活了半辈子,她才是那个笑话。
  一个任人欺负的笑话。
  一个不会反抗的傻子。
  出嫁前伺候父母兄弟,任打任骂不吭声。
  出嫁后伺候公婆丈夫,任打任骂不吭声。
  把他们都伺候走了,接着伺候丈夫,照顾孩子。
  可她是什么?
  她是什么?
  不对,现在这个家是她说了算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有威严,有权利,她是人,她拥有了那些人的权利----那些欺负她,打骂她的人。
  所以她得用,她得行使她的权利。
  她变得跟那些人一样。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你吗?”王春梅大吼,拉紧手中的绳子,再次陷入疯癫,“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是他们先那么对我的。”
  纪冰闭上眼,抽搐着。
  忽然,王春梅又大哭起来,“他们都来谴责我,做饭慢了要被骂,弟弟哭了要被打,大哥的衣服洗晚了也要被骂,干农活的时候动作慢了也不行,等到了年纪,他们安排我跟一个男人见面,然后就拿了钱,订下了所谓的婚事,我就像皮球一样,从一个家被踢到另一个家,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说,啊啊啊啊----”
  她突然不知道该恨那些人,还是该恨当初那个懦弱的自己。
  如果她能跟纪冰一样豁出命去反抗,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没有如果了。
  回不去了。
  她崩溃道:“他们到死都理直气壮,他们一辈子良心安稳,他们没有一刻觉得自己做错了,那错的是谁?谁来告诉我错的是谁?”
  终于,在纪冰快要倒地的时候,王春梅松了手。
  她输了。
  她稳了稳情绪,扯开纪冰嘴上的胶布,纪冰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没有回头路了,你认命吧,二十万,你比我值钱多了。”
  纪冰咳嗽了好几声,摇晃着脑袋,张了张干裂的唇,看着她,哑声道:“你的痛苦,你的悲哀,你的过去,不是我造成的。”
  王春梅愣了下。
  纪冰继续道:“可我的痛苦,是你亲手造成的。”
  王春梅瞬间脸色铁青,刚想说什么。
  纪冰猛地起身朝她撞去。
  ‘嘭---’的一声。
  王春梅被撞倒在地。
  纪冰趁机屈腿往她头上磕。
  王春梅挥打着双手,试图起身,但都被纪冰撞了回去。
  一下,两下,三下……
  王春梅终于不动了。
  她昏了过去。
  纪冰快速挪动,咬起地上的剪刀。
  死命低下头,锋利的刀刃夹了几次才夹住捆在胸口的那根麻绳。
  她牙齿咬着把手,这个姿势不好使力,又侧躺在地,蜷缩着腿,头压得更低。
  牙齿一边用力,一边上下抬头去磨。
  ‘咔----’
  麻绳断开。
  她单手扯掉上半身的绳子,再解开下半身的。
  接着,站起身。
  她自由了。
  深吸了几口气,垂眸看向昏睡在地的王春梅。
  拿起地上的绳子,绑住了她的手脚。
  惊雷响起,雨愈下愈大。
  纪冰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跑进暴雨中。
  雨点打在她的头上,脸上,冲洗着她下颌处的鲜血。
  短短几秒,衣服鞋子全部湿透。
  她跑,不停地跑。
  得去找阮雨,现在就要见她。
  先跟她简短的陈述事情的经过,然后再跟她说计划。
  她得走,必须走。
  就在今夜。
  她要先让阮雨放心,亲口跟她说,我没事。
  大铁门被拍得嘭嘭响,无人回应。
  纪冰湿淋淋地站在门口,黑睫上挂着雨水,她使劲眨了眨眼,目光清明了些。
  ‘嘭嘭嘭---’她急切地拍着门,又扭头看了好几眼。
  担心王春梅醒来,也担心纪永华突然回来。
  “谁啊?”
  终于,和着雨声,她听见了一声不耐烦的声音。
  “是我。”她劈着嗓子嘶吼。
  门打开,纪冰压根顾不得再跟阮大成说客气话,推开他就往里跑。
  “唉,你干什么?”阮大成打着雨伞,不满道:“一身的水,地都弄脏了。”
  卧室门被推开,“阮雨。”纪冰一边叫,一边打开卧室灯。
  室内明亮,纪冰走到床边,“阮---”
  她看着空荡荡的被子,“阮雨呢?”
  “不是在睡觉吗?”阮大成皱着眉跟进来,看见床上没人,也楞了,“她不是在睡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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