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入侯府后 第61节

  季松染上赌瘾……可能和她有关。
  沈禾深深吸气,不想已经到了赌场里头,空气中弥漫的*汗臭、酒臭让她呛咳连连,忙捂住了口鼻;见周二皱眉问她要不要紧,她只摇了摇头:“快走吧,现在找子劲要紧。”
  周二迟疑着点了点头。不知道走了多久,周二终于停下了脚步。
  沈禾也停下脚步,抬眼向前望去。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赌场明明占地宽广,但里头却十分阴暗,现在外头正是中午,可赌场里头阴阴暗暗的,即便点着无数的蜡烛油灯,眼前依旧昏黄黑暗连成一片,看不清大多数人的脸孔外貌。
  眼前的人忽然空开,嘈杂声也突然消失,沈禾眼前空旷明亮了些,恰好看清那人的外貌。
  他扶着赌桌站着,虽然正弯着腰查看面前的骰子,但依旧看得出他身形高大伟岸;他束着皮质护腕的两手撑在赌桌上,露出一截粗壮的手腕,偏他手掌大、手指也长,一眼看上去并不觉得手腕粗,反倒显得为人精壮;他手指张开扒着赌桌边缘,因为用力微微曲着手指,手背上的青筋微微暴起,越发显得这双手结实有力。
  那双……将她稳稳抱住的手,抓着她手凑到嘴边亲了一口又一口的手。
  现在正扒在棕黑色的赌桌上,青筋遒劲,骨节凸显。
  沈禾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她下意识拽住了身侧田田的手,身子不受控制地沉重起来。
  真是季松呀,他因为和她赌气,来了赌场消遣,然后染上了赌瘾。
  沈禾一进来,赌场立刻鸦雀无声;季松诧异地抬头,刚巧望见了沈禾。
  先是惊慌,随后是错愕,再之后是欲盖弥彰的强笑:“苗——夫人怎么来了,这里乌烟瘴气的……”
  沈禾轻笑:“是啊,这里乌烟瘴气的,子劲怎么会在这里?”
  沈禾声音轻的像暮春漫天飞舞的杨絮,仿佛季松轻轻一句话,就能让她断绝气息。
  季松沉默着。他长眉拧起,两手渐渐松开了赌桌,慢慢朝沈禾走去。
  他既然走动,身旁人便给他让开了一条路;待到季松走到沈禾身边时,周二也早就退到了一边,沈禾身边只有四位侍女围着。
  季松叹息起来:“夫人不该来这里。”
  沈禾眨了眨眼,慢慢抓住季松的手:“子劲,我们回家去,好不好?”
  季松神情不变,可喉结滚动了好几次。
  周遭是一片难言的尴尬沉默,所有人都紧紧盯着两人,准备看他的笑话,也准备看他的苗苗的笑话。
  或许是想看两人吵架,或许是想看他训斥夫人……无论如何,都会伤到她。
  季松闭了闭眼。他强笑着,声音有些沙哑:“夫人,我有些差事,还需要在这里待一会儿……你先回家,我等会儿就回去,给你带芙蓉居的糕点回去,好不好?”
  说话间,季松抬高右手,替她整了整发髻上面的流苏钗。
  她方才走的急,流苏钗都斜了,整支钗子都朝下,瞧着怪可怜的。
  沈禾忽地笑了。她拨开季松的手,自袖中取出了一沓子银票,重重地拍在他手上:“……好啊。”
  “子劲有差事,我当然不能阻拦、更不会阻拦。”
  “这里有些银子,你带着花用……出门在外,哪能没有银子呢。”
  言罢转身离去。
  季松一下子将银票攥紧在手中,柔韧的银票刺得他手掌生疼。他忙叫住沈禾:“等等!”
  沈禾身形一顿,又回过神来。她笑得一如往昔,温和,体面,也冷淡疏离:“子劲还有吩咐?”
  “银子不够?”
  季松叹息着苦笑起来:“我……我真的有事。”
  沈禾只是笑,又缓缓点了点头。
  方才的事情瞧着热闹,可实际上才过了不到半刻钟,这会儿赌场的人也来了。他拨开人群,一路小跑着来到了赌桌前,恰恰站在季松身侧。
  见了沈禾,他笑着一弓腰,复又站直了身体:“这位便是沈夫人吧?”
  “沈夫人今日到访,当真是贵客。”
  “可赌场是爷们儿寻消遣的地方,您到这里来,不大合适吧?”
  “何况咱们五公子兴致正高,您在这——哎呦!”
  一只骰盅狠狠砸在这人面上,他人中上立刻出现两条血痕;骰盅砸在地上,又骨碌碌滚出去好远,这人捂着半张脸哀嚎,下意识退了几步远离季松,方才流着泪看季松:“五公子这是何意?”
  季松一声冷笑,眉眼都跳了一跳:“你在跟谁说话?”
  “夫人来这里如何?!”
  季松声音又低又冷,像冬日透过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北风,一下下割人皮肉,听得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那人当即反应过来,手也不捂着脸了,两只手交替着,一下一下朝着自己的脸扇去,一下下噼啪作响,听得沈禾浑身发毛:“小人嘴贱说错了话……夫人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吧!”
  难为他说话时还咬字清晰,沈禾皱眉看着季松:“子劲。”
  季松只当没听见,低头将手中的银票一张张抻平了又整理整齐,最后轻轻抚平,方才开了金口:“够了。”
  “什么东西,多嘴到我夫人身上了?!”
  那人总算停了手。他下半张脸肿胀起来,红紫交加,这会儿说话有点不清晰了:“小人知错……”
  季松不痛快地吐了口气,又换了张笑脸,把银票递给了沈禾:“不是说好了么,你的嫁妆留着自己用……收好。”
  他声音轻而低柔,沈禾却不接,任由那只手拿着银票挺在半空中,最后笑了:“子劲,把赌债结一结,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好不好?”
  季松又沉默起来,面上的笑渐渐消失。
  沈禾面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她苦笑着又将银票送入季松手中:“你在这里吧,我回去——”
  “结,结,我结,”季松终于败下阵来。他叹口气,一把将银票塞进周二手中:“周二,这事你来做。”
  “这里乌烟瘴气的,我带夫人出去透透风。”
  说着去抓沈禾的手。
  沈禾没有避开,只是望着他面孔认真询问:“子劲,你以后再也不会来这里了,对不对?”
  季松苦笑越发浓厚,慢慢松开了沈禾的手。
  沈禾心一寸寸下落,身体却陡然凌空——
  季松将她稳稳抱了起来:“好,我答应你。”
  “这里脏,我带你出去!”
  明灿灿的阳光照在路上,地上好像是碎银铺的一样;小贩的吆喝的、孩童的欢笑声、行人的讨价还价声传入耳中,暖洋洋的日头照在身上,沈禾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鼻头一酸就要落泪。
  季松抱着她上了马车,又掀开了帘子,自己也要进入车厢,却被沈禾拦下。
  她红着眼睛,声音带着哭腔:“你出去!不准进来!”
  季松动作一顿,眼见她气的浑身都在颤抖,最后只得同意:“……好,我出去,你不要难过,我……我回头跟你说。”
  这边季松在外边等着,那边周二也出来了。他将剩下的几张银票递给季松,低声道:“嫂夫人带的银钱不少,足足有一万两银票……还剩下许多,五哥还是自己交给夫人比较好。”
  季松沉着脸接过了银票。他声音也低,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嘈杂所淹没:“为何将夫人带到此处?”
  第59章
  周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认真道:“五哥倘若真的疼惜嫂夫人,就该好生精进仕途,日后也好封妻荫子,强过今日百倍千倍。”
  季松于他有恩,他偶然自李斌处得知此事,便来了;但这事不好牵扯到李斌。
  季松沉默着咬咬牙,自顾自上了马跟在马车旁。
  方才她差点气哭了,会不会气坏身体?
  想着季松不住地望着车厢,可沈禾从没有掀开过车帘。
  好不容易到了侯府,季松喝退拿着脚蹬的小厮,正打算抱夫人下来,不想她提着裙子避过他,从另一边跳了下去。
  跳下去后沈禾身形晃了晃,随后提着裙摆跑了回去,一个眼神都没给季松。
  沈禾没反应,护卫的咳嗽声却此起彼伏,一看就是差点笑出来;季松没法子,一边走一边想着怎么解释。
  把实情说出来……这是万万不能的。朝堂争斗何等险恶,如今才到一半,如何能说出来?
  何况从来只有夫荣妻贵的道理,哪有一无是处、反倒让夫人为自己担忧的道理?
  至于说自己就是好赌……只看他夫人今日的表现,就知道她对这行为深恶痛绝。
  想着想着,季松已然到了门口,却见屋门紧闭。
  季松挑了挑眉,伸手轻轻推了一下——
  门打开了。
  季松想了想,进屋关了门,径直朝着屏风后走去——
  那里有她喜欢的唐时家具。
  沈禾果然在那里。她堵着气,端端正正地坐着,听见声音也没有抬头,低头不知道在写什么。
  季松好奇凑过去看了看,看清内容后立刻抢过来撕了它:“写这东西做什么?!”
  手中的纸张被撕成了碎屑,季松仍不甘心,他用力将手心碎屑团成一团,又狠狠砸到废纸篓里:“我的夫人,就这么讨厌我?!”
  沈禾眼神放空,愣愣望着桌上、地上的纸屑。
  方才季松太过生气,把休书撕得粉碎,便有纸屑从指缝间掉落在地上。
  沈禾用力呼吸。她垂着眼笑:“写了休书,那就是我的问题,理由也现成,就说我没生出孩子来;倘若写成和离书,恐有损公子令誉。”
  季松简直要气笑了。
  好啊好啊,多好的理由啊,没生出孩子来……
  娘的他都没碰过她,她生、她倒是生啊!
  她要是能生出孩子,他倒是要跟她不死不休了。
  用没有孩子来写休书……
  他是不是应该谢谢她的体贴、谢谢她给他保全颜面?!
  可沈禾声音带着哽咽,仿佛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可不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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