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多希望你没有解下那隐藏了多年,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胸布啊;
  没有像现在这般,相跪着,满脸泪水地盯着自己,像是在等一个答复。
  答复?自己能给得了答复吗?
  此刻?
  不,自己给不了,给不了的。
  什么样的答复才能让你我彼此满意?
  至于谅解,补偿,需要吗?头好痛啊。
  娇月茫然地撑起身,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听了这些解释,心中的痛,反增不减。
  你也是个女子,正如你所说,你是没得选,说来你也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人儿,自己何苦要去折磨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女子呢?若是那样,自己岂不就成了当年的那个你了?
  娇月太疲惫了,太倦了,不想去想了,什么也不想了,也没精力去管为何这人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因为她也没有主动向自己解释。
  她闭上眼睛,定了定神,站起身来,转身,怔怔地,一步一顿地,失魂落魄地,往回家的路去。
  许知予揪心地痛,她生怕娇月会想不开,想上前拉住她。
  “娇月?”轻声,声音沙哑。
  娇月站定,努力锁住眼眶里的情绪,回头。
  漠然地看了一眼那只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抽吸一口气,她的手竟在渗血!
  手在流血都不知道吗?
  可这一刻,娇月满心只剩怨恨、纠结、无助与茫然,她不想管。
  “你手上有血,别碰我!”轻呵,心下祈求让自己走,让自己走吧。
  冷了冷眼眸,她害怕再对上那双温柔而祈求的双眸,自己会动摇。
  可这一眼,带了些寒光,带了些嫌弃,如同一把利刃,一下子刺穿了许知予的胸膛。
  许知予浑身一颤。
  仅这一眼,不仅让许知予触电般松手,同时也体会到了娇月那个冰冷如死的破碎的心。
  不错,这些话其实在许知予的心里已经演练过无数遍了,虽都是事实,但听着就像是在为自己开脱,毫无说服力。
  甚至到现在她都不敢承认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她宁可相信许二的悲惨身世,会比她自己的爱和喜欢更具说服力。
  其实,许知予和许二一样,都是自卑和不自信之人。
  可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啊。
  许知予站在原地,望着那道落寞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愧疚与无奈。
  收回手,手上的磨伤相对于心痛,她毫无感觉。
  看娇月远去,还是提步跟上。
  娇月驻步,侧头,垂下眼眸,语气决绝“你不要跟着我。”
  她想一个人静静,这种认知的颠覆,对她的打击太大,她承受不来。
  女人可以喜欢女人吗?
  这次许知予没再跟上去,她只站定道了一句好。
  等娇月转身,她立即给嗷乌打了个‘跟上’的手势。
  嗷乌心领神会,迈着四条腿,跟上娇月,伴在她的左右,守护着。
  许知予弯腰,拾起那条掉在地上的裹胸布,将它紧紧缠在手和手腕上,握紧布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条救命的裹胸布,此刻仿佛化作无数条毒蛇,每缠一圈,都在啃噬着从个出生,到现在,就编织的荒唐谎言。
  荒唐的人生。
  布料的撕裂,混着风声,像是对命运的嘲笑。
  山风阵阵,灌进许知予破烂不堪的裤腿里,她忍不住颤抖,既因这刺骨的寒意,更因心底翻涌的恐惧——她怕失去娇月,怕被厌恶,怕渐行渐远,怕形同陌路。
  但怕有用吗?没有!
  如今真相以最惨烈的方式撕开,许知予满心无力——
  可想起这段时间的相处,想起眼疾爆发后娇月无微不至的照顾;
  想起连着三天,她每天天不见亮进山收集晨露。
  想起每每回来,她都被打湿了个透,四月底的天气还冷,手脚冻得冰凉,却还灿烂笑着,要先为自己上药;
  想起每次上药后的刺痛,她都会轻声安抚,亲吻眼周,说,会好起来的娇月。
  ——心底只有心疼。
  望着远去摇摇欲坠的背影,山风掠过她凌乱发丝,许知予将记忆拽回三小时前——
  那时,她刚刚醒来,迷迷蒙蒙地睁开眼。
  白婉柔所赠之药,不愧为白家祖传,确实药效非凡!
  一天消肿,二天厚重的白翳便成了薄薄的膜;
  第三天,眼睛突然变得干涩,又生起了撕裂的痛,异物感,但除此之外,倒也未见红肿和其他异常。
  这些天,许知予不敢掉以轻心,时时观察着,她发现原本就有脱落迹象的白翳,正一点一点起壳,就像伤疤快要愈合,欲要脱茧一般,一点一点在脱落。
  有时,许知予会忍不住掐着指尖,往外拉一拉,却还扯着角膜,生怕伤到眼角膜,停下,不敢再用力。
  一颗药丸,一分成三,即三日的量。
  直到昨晚,眼睛也没好利索,不过许知予很知足了,因为靠她自己,折腾了三天连个肿都没消,而现在,药丸的效果肉眼可见,不管是半米还是一米,至少不会瞎了。
  今儿是第四天,亦是用药结束的第一个清晨。
  刚睁开眼的许知予本能地擦了擦眼,她突然感觉从左眼里掉下一片东西来,接着右眼也是,薄薄的,粘在眼睑上,是一层薄膜,许知予用手扒拉下来一看。
  我靠!是白翳脱了!
  吓得她赶紧下床,直奔穿衣镜前,怼着脸,撑开眼睑。
  靠靠靠靠靠!
  原本那要脱不脱的薄膜,此刻已经完全脱落,而留下的,是光滑的新生组织,而那眼仁,如同初生,清亮无比!
  靠啊~!
  眼白,纯白,色无血丝;
  眼珠,光泽而明亮;
  眼睑,光滑如初生;
  随着眼珠的转动,眼眸灵动有神。
  这药丸也太神奇了,不愧是神医祖传!
  照着镜子,许知予啧啧称奇。
  ……
  凝视铜镜,半晌,她越发觉得那里不对。
  嘶~,今儿这镜子的画面特别清晰,照得身后的窗花都很清晰。
  甚至青灰色窗纸后浮动的树影都清晰可见,不会是自己眼花,出现幻影了吧?
  这……
  嗯——,沉默。
  许知予转动了一下镜子的方向,对着房门。
  嘶~,哎呀,视线最终落在了铜镜上,盯着镜子中的门观察…那门角爬着的,是一只蜘蛛吧?
  转头看看房门,又折回头看看镜子,来来回回几次。
  不会吧,那门离自己至少得有4米,再加上镜像效果,自己居然还能从镜子里看到门上的小小蜘蛛?
  不敢置信。
  死死盯着那只爬行的小可爱,视线跟着移动。
  酸涩瞬间胀满眼眶,“我这是,这是能看见了……”她喃喃自语,声音里交织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与不敢置信的忐忑。
  兴奋地一跃而起,三步并着两步,跑到门口。
  果然是蜘蛛啊~
  一把拉开房门,视线扫过院落,天呀,院里的一草一木都从未有过的清晰,再望远处,她能看到远处的青杠山!还有天空,蓝天白云。
  这,这,这完全是标准好视力啊!
  呜呜呜,许知予激动得想哭,并且真的哭了。
  抹抹眼泪,哽咽。
  对了,娇月人呢,药已服毕,并不需要再去山里收集露水了,她应该知道。
  “娇月~”扯着嗓子唤了一声。
  院里静静的,娇月不在,连嗷乌也不在。
  咦,娇月一大早去哪儿呢?
  好想好想和娇月分享眼睛复明的喜悦呀。
  她想象着娇月知道自己复明时的模样,唇角不自觉上扬。
  娇月定会像只欢快的雀儿,蹦跳着扑进她怀里,她不扑进来,我就把她拉进来,哈哈,嗯;
  娇月会拉着她的手,欣赏她的眼睛,或许还会用手抚摸她的眼窝,爱怜无比,哈哈哈。
  带着这样的憧憬,许知予几乎是小跑着推开厨房的门,锅里正冒着热气,连早饭都煮好了?可她人呢?出去了?
  寻遍整座院落无果,正当许知予满心疑惑,嗷乌突然从它的小门里窜了进来!
  除四只爪子雪白,一身的黑,毛发顺溜,后腿蹬地,速度极快,一眨眼便射向了卧室。
  “嗷乌~”许知予唤了一声。
  听到唤声,嗷乌几乎是零点一秒调转方向,向许知予跑来。
  蹦跳着,一口咬住她的裤腿,焦急地往外拽。
  “嗷乌,你怎么啦?是不是想让我陪你去散步?”许知予蹲下,宠溺地摸摸嗷乌的脑袋,视力恢复正常,她心情大好。
  嗷乌却急得团团转,死死咬住许知予的裤腿,嘴里呜呜,呜呜。
  嗷乌是经过她训练的猎犬,虽然现在还是个半大狗子,但它极为聪明,通人性。
  这……不像是要和自己玩的表现,更像是在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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