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过……
  果然还是吃醉了。
  说起来可能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事实如此,往日他可是视财如命,拿个银子有如割肉,要不是吃醉了,如何会一出手便是给银子?
  吃到最后,连谢曹氏都有些醉意,谢老头和谢竹已经醉成不成样子,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嘴里嘟囔着什么,不过谢竹还谨记着自己的使命,将谢老头和萧宸搀扶回房,便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谢曹氏:“……”
  是谁说要守岁来着?
  “无妨,你且先去歇息。”作为唯一清醒的萧衍,如是说道。
  夜色漆黑,风拂树梢,带着几分寒意。
  软椅前,置着一盆炭火,使得整个书房变得暖意融融。
  摊开纸张,持笔而落,线条勾勒,浓转淡提,一副磕家欢乐图出没于图上。
  仔细一瞅,赫然是之前的醉酒之图。
  萧宸撸着袖摆同谢老头划拳,似是赢了,眉间带着些许嘚瑟,往日的矜持不在。
  谢香和谢曹氏不知在小声说些什么,脸上均挂着喜意。
  而他端着一盏酒杯,面含带笑静静看着他们划拳,面前还有萧宸的一只手,像是醉了还怕他多吃酒伤身子。
  正欣赏着,突然屋外传来脚步声,只见萧宸歪歪扭扭地走进来,眯着眼眸,时不时磕磕绊绊撞在摆件上。
  他拿着一壶酒,手里捏着两只酒杯,说着胡话:“来,大哥,咱们吃酒,吃酒。”
  萧宸当场表演一出倒空气,那架势有模有样,猛灌一口空气,还擦了擦丝毫不存在滑落的酒……
  就有点蠢的样子。
  “大哥,你怎么,不喝?”
  他抓着萧衍的袖摆,整儿摇摇晃晃,“喝呀,唔,大哥不能吃酒!我替大哥喝!”
  说完,他再次灌了一口空气。
  萧衍:“……”
  萧衍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这哪来的傻子?
  萧宸将酒壶和酒杯放下,打着转随后趴在桌上,像是在看。
  “此人……”萧宸皱了皱眉,“莫不是在请扶乩?”
  扶乩是一种请神仪式,也就是民间所说的跳大神。
  萧衍瞟了一眼神情有几分古怪,似想笑又忍住笑意,因为萧宸所说的跳大神之人,正是画中的他自己!
  看来吃酒果然伤身,不光伤身还会丢脸!
  紧接着萧宸开始手舞足蹈跳了起来,边跳边笑,宛如喝了假酒,看得萧衍目瞪口呆。
  [砰]的一声从门口传来,只见谢曹氏手里端着一碗甜汤,震惊地看着萧宸,看样子像是被吓到,不小心撞到门上。
  可能是因为发酒疯,酒意也被声音惊吓,清醒了些。
  萧宸回过神来,四肢僵硬地滞在空中,还保持着之前跳舞的动作,与谢曹氏四目相对。
  此刻,静若可闻。
  萧宸一点点转动脑袋,看向萧衍,而萧衍此时嘴角疯狂上扬,一看便是憋得狠了。
  一丝笑意倾泄,萧衍努力拉直嘴角,可惜嘴角有它自己的想法,笑容愈盛,萧宸再也忍不住,直接夺路而逃。
  随之而来的是萧衍再难压抑克制的放肆笑声,笑得直叫萧宸险些绊了一脚。
  谢曹氏回过神,为了保住主家面子,避开这个危险的话题:“先前仿佛看到大少爷吃了些酒,这碗甜汤能解酒暖身。”
  说完,谢曹氏又去加了些炭火,添了些热茶,将汤婆子换上热水,这才退下。
  [噼啪——]
  炮竹声音响起,已然到了时辰。
  萧宸此刻已经完全醒酒,想起之前所作所为,恨不能时光倒流。
  他发誓,再也不要贪杯!
  吃酒误人啊!!!
  火光点亮夜色,将彼此的面孔照成橘红,眼中跳动着火簇,新的一年已然到来。
  今日萧衍和萧宸打算回善才村,毕竟善才村才是他们的老家,加上想要走科举之路,同村里人打好关系,也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再者,镇上除了卫夫子和潘掌柜之外,也不认识什么人,何况也并非拜年时间,以及镇上的商铺也都关了门回家过年,和往常相比安静了些许。
  老家的房子毕竟破旧,没有什么能住的地方,也加上避免太高调惹人口舌,并未带上谢家人。
  按约定好的时辰,善木已然在镇上等候。
  为了送货,赵婶家也买了驴车,两家关系密切,故而不用麻烦洪叔。
  许是新岁好兆头,来来往往的人都穿上了新衣裳,带着笑容互相祝贺。
  看到萧衍两兄弟,众人也只是上前拉了一些家常,最多赞叹几声萧家好福气,倒也没有说三道四,主要还是绣活之事。
  如今绣活做大,又拉上了里正和族老们入伙,绣活已然成为他们村里的一大生计,特别是女子底气也足了起来,手里有银子,说话也硬气几分。
  毕竟绣活这事,只有细心的女子才能做出,当然也有老爷们私下偷偷跟着绣活,只是绣活这事一般只有女子能做,老爷们绣活若是传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
  可绣活实在赚钱,有银子的事不赚白不赚,故而很多老爷们表面上重拳出击,抨击绣活的老爷们没有男子气概,私下里又暗戳戳跟着老娘和妻子学着绣活,相当地口嫌体正直。
  何况明眼人都知晓绣图为萧家两兄弟所作,自然对他们态度好些。
  一家独大容易遭受红眼,大家一起赚钱才不会引起事端。
  当然也不全是家家都能接绣活,那些品行不好,特指有仇的萧大石,以及去年坑善材的上水村那户人家就没有绣活,他们在背后说三道四,附和的也只有那几户人家,其他人根本不理会。
  要说这是他们自个活该,像萧大石之前为了钱财意图逼死萧宸,谁能有那么大的气度原谅?
  以德报怨这是圣人才做的事,和他们这些老百姓又有何干?何况眼瞧着萧家两兄弟已然有改换门庭之势,脑子缺根筋的傻子才会主动得罪。
  回到萧家,赵婶已经帮忙打扫好屋子,见到他们笑着迎上来。
  “新岁如意好运来,恭贺衍哥儿、宸哥儿新岁鸿富大展。”
  萧衍和萧宸也恭贺了一番,人还没坐下,紧接着善材蹿了出来,嘴里大呼:“我的娘啊!”
  然后赵婶一巴掌虚虚扇在他背后,“叫甚,叫甚?你娘我还在这好好的,大呼小叫作甚?”
  善材喘着气,眼中散发着浓浓的八卦味,“娘、衍弟,萧大石和他媳妇儿,跟人打起来了!”
  赵婶猛地站起,有些幸灾乐祸:“可当真!?”
  因为拒绝给萧大石家接绣活,小李氏总有意无意同人说她小家子气,说什么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凭什么厚此薄彼。
  赵婶都直接被气乐了,她家的绣活想给谁便给谁,那能轮到她唧唧歪歪?她直接找上门骂了好久才罢休。
  最让人恶心的是,小李氏这人自己出身不干净,总装得柔柔弱弱,有意在老爷子们面前装可怜,显露自己与别的妇人不一般便算了。
  如今谁家都有点闲钱,女子底气足,说话自然硬气,可小李氏不同,她无事总念叨甚女子三从四德,夫为妻纲,不应抛头露面有如风尘女子,应当尽守女子本分等等。
  结合便是她是村里最柔弱最贤惠的女子,其他的女子都是伤风败俗,粗俗不堪之人,好似她是贞节牌坊成精一般,让人恶心至极。
  特别是有些没出息,只会在女子身上找存在的老爷子们,各个对她的话表示赞同,随后又回家打骂妻子,可以说是相当的恶臭。
  这不,一听萧大石和小李氏打了起来,也顾不上新岁吉不吉利,直接小跑出门。
  又热闹可看,萧衍自然不会错过。
  过年总是特意空闲,闲来无事,大伙儿这会都聚集到萧大石家。
  只见大门敞开,萧大石被一群壮汉压在地上,几个妇人将小李氏抓着撕扯,嘴里骂骂咧咧。
  小李氏柔弱地挡着脸,眼泪滑过面容,倒显得有几分清秀,只是这高肿的脸颊,秃了一处的头发,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萧衍捅了捅站在最前面的善水,“水叔,这咋回事?”
  善水看得正精彩,倏地被惊扰吓了一跳,回头一瞧竟是许久未见的萧衍,当即笑道:“回来啦?”
  “听闻是萧大石他媳妇儿同善杰私下有来往,被善杰他媳妇儿瞧到。不光如此,她还怂恿善杰打他媳妇儿。”
  善杰是王夫子的学生,也仅是普通学生,并非萧宸那般的师徒关系,同时也是打算下场考县试的学子。
  他是家里的幺孙,爷奶偏爱,举家之力才供出他一个读书人,平时有点倨傲在身,从未下田做活。
  他过得倒是挺潇洒快活,可叔伯婶子哪会没怨气?于是身为他妻子,天还没亮就要起来做饭喂鸡,和兄嫂下地做活,晚了回家做饭,晚上还要伺候男人。
  这地里的牛都没她受累,据说她已经滑过两胎,可婆家还一直嫌弃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一直怂恿善杰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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