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只见公公缓缓打开了那明黄圣旨,慷锵有力地宣读道:“朕身体抱恙,前往华阳山闭关疗养,不日归朝,在此之前,交由太皇太后代理朝政,望朝臣鼎力相佐!钦此!”
说完,公公把圣旨卷好,又打开了另外一道,念道:“兹有赵氏女赵婉乔,温婉贤淑,与朕情投意合,得朕临幸,目前已怀有龙嗣,特册封为皇后,命礼部择日祭天,举办册封大典!朕膝下尚无子嗣,若皇后能诞下皇子,即刻册封为太子!钦此!”
这两道圣旨一宣,满朝哗然。
赵呈第一个跪拜了下来,说道:“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两道圣旨意味着太皇太后与赵呈将联手把持朝政,而这与十几年前,于大厦将倾之际,两人联手匡扶大周的意味已是截然不同。
但若无兵马作盾,两人又怎敢如此?
祖世德耳边已经听到了靖王二十万兵马踏入长安的声音,那铮铮铁蹄,震得大地撼动,祖世德跪拜,说了第二声:“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满朝文武随之跪下,齐声高呼千岁,此时谁若不跪,谁便只有一死。
与此同时,随闷重的“吱嘎—”声响,巍峨的宫门从两侧开启,天子仪仗缓缓起驾出宫 ,在朱雀大街绵延了数里。
禁军开路,临街百姓纷纷避退,窸窸窣窣地传说,如今天子病重,要起驾至华阳山疗养数月。
与此同时,皇宫一角废弃已久的三清观内,张贵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看着昨夜刚被人挖掘,此刻微微有些隆起的地面,心下了然,眼泪止不住地流。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道观早已是杂草丛生,蛛网遍布,大家都说这地方闹鬼,宫人无不避退三舍。
“主子……我可怜的主子……”说着,他洒下一抔黄土。
他发丝凌乱,不住地掩面抽泣,热泪滚滚落下,很快又被猎猎秋风吹得冰凉。
宣政殿内,南如月对跪了一地的百官说道:“哀家今日初次临朝,头一件事,便要为病中的天子了却一桩心愿。”
“十七年前北国之乱,祖大帅立下赫赫战功,功绩足可以封王。上回大朝会,皇上也曾与各位大臣商讨此事。咱们皇上年轻气盛,贪图一时功名,希望大帅能继续留在朝中,将来为大周一统南北,只是事后便又与哀家认错,觉得大帅年事已高,又腿脚不便,因自己一时私欲将大帅留在朝中,实在不应该。”
南如月慈祥地笑道:“昨日皇上特意叮嘱哀家,叫哀家促成此事,哀家今日便颁布旨意,封大帅为王,封号镇西,属地青州,即日就藩。”
“兵部尚书之缺,兹有靖王三公子郑卓依,文武双全,骁勇善战,即日起接任此位!”
漆金铜钉的丹凤门缓缓开启,靖王身披铠甲,手拿佩刀,步入了城门甬道,世子与三公子郑卓依一左一右跟在身侧,后方皆是靖王兵马,黑压压一片,看不见尽头。
周权不在,李闯不在,失了两个折冲之臣,祖世德如失左膀右臂。
他鬓角花白,腿脚不便,缓缓地跪了下来,说道:“臣,祖世德,领旨谢恩!”
第99章
太皇太后一下朝, 王宝姝便到万福宫给外祖母请安。
往来宫人见郡主驾到,纷纷避退,避退不及的也跑到墙根下面壁。
这是三年前太皇太后定下的规矩, 当年郡主十五,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娇俏可人, 郡主身边有一世家出身的贴身侍卫便对郡主暗藏情愫, 一日夜里趁郡主入睡, 竟悄悄潜入郡主寝殿,意图不轨,简直是色胆包天。
太皇太后听闻此事后, 自然是勃然大怒, 下令将那侍卫凌迟处死, 又给宫人定了个规矩。
宫中所有男性,包括太监,除非得郡主召见, 否则在路上碰见郡主大驾, 通通都要面壁而跪,不准直视郡主真容。
规矩定下来后, 一开始只有大内侍卫与太监执行, 只是有时太监与宫女同行,在路上碰见了郡主, 照规矩太监要面壁而跪, 宫女则不需要面壁,两人一正一反, 看着也颇为滑稽。久而久之, 宫女们便也开始自觉面壁,总归是礼多人不怪。
皇上走后, 乔子言仍掌管着六千羽林军,负责大内巡防。
他正在万福宫前巡逻监督,远远瞧见郡主来了,叫侍卫们打起精神好好干,自己便先抓紧撤了。
王宝姝拾阶而上,万福宫前的侍卫们纷纷面壁,单膝跪地道:“拜见郡主。”
“快起来吧。”说着,王宝姝步入了万福宫。
张公公正在太皇太后跟前回话,见郡主来了,给郡主请了个安,便沿着墙一路螃蟹似的横着退了出去。
郡主走进去道:“给太皇太后请安!”
“姝儿来了。”说着,太皇太后双手将郡主扶了起来。
王宝姝顺势在太皇太后旁边坐下,小嘴抹了蜜,说道:“恭喜外祖母荣登大典!”说着,一把抱住了外祖母胳膊。
“什么大典!”说着,南如月愉悦地笑了笑,“实在是这郑家没有男人了,才叫一个老太婆,一把年纪了还要操持这些国家大事。”
王宝姝道:“那也是外祖母稳得住局面,若是姝儿,早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姝儿还要多跟外祖母学习呢。”说着,她把头搭在了外祖母肩头,“姝儿听说了外祖母今日颁布的三道旨意,却有一事想不通。”
南如月问:“哪一事?”
王宝姝道:“上回外祖母不是说要把兵部尚书之位交给周权,怎么又给了郑卓依那个浪荡子?姝儿听闻此人放浪形骸,是个十足的兵痞,把兵部交给这样一个人,姝儿实在对大周的未来颇感担忧!”
王宝姝第一句话一出,南如月便看穿了她,取笑道:“我看你啊,是还没过门,就开始替夫兄鸣不平了!”
王宝姝抱着南如月胳膊道:“确实还是周将军看着更可靠一些。”
南如月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放心,哀家自不会亏待周权。只是如今局势未稳,把兵部交给周权,周权怕是要和他义父沆瀣一气,对哀家不利。等镇西王就藩,一两年不见,饶是亲生父子也该些许疏远了,哀家到时自会想办法把兵部交给他。”
“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哀家与赵家如今联手,不代表我们会永远联手。如今皇后太过年轻,难当大任,但等过了五年,十年,赵家除掉哀家,让赵氏女彻彻底底地掌管后宫岂不更好?哀家与赵氏女之间必有一斗,到时姝儿嫁入周家,周家便是哀家在朝中的依靠。在那之前,哀家自会多多扶持周家,姝儿放心便是!”
王宝姝说道:“外祖母深谋远虑,姝儿佩服。”
///
靖王三公子执掌兵部,一夜之间,京城城防兵便都换成了靖王自己的人马,镇国公府、将军府也进入了他们明晃晃的监视之中。
周祈安用完早饭,起了身道:“走,到国公府请个安去。”
正说话间,张一笛快步从外头走了回来,说道:“昨天那四个人走了,又换了四个在前后门两头守着。二公子,要不还是别出门了,以免发生冲突。”
周祈安道:“放心,我又不是罪人,他们手中没有令牌,顶多装成路人监视将军府一举一动,可没道理软禁我们,不让我们出门。”
他们最好把大周例律、祖宗家法放在眼里,没了这些,大家纷纷撕下遮羞布,到时乱世一起,群雄并立,最先毁的可是郑氏的根基。
阴着来可以,明着来实在太蠢。
玉竹拿了件大氅给他披上,说道:“外头风大,二公子当心受凉。”
周祈安应了声“多谢”,便带着葛文州出了门。
门口马车已经备好,周祈安一跨出府门,便见石阶旁站着两个行伍。
周祈安径直走向马车,余光瞥见二人并无阻拦之意,倒是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拍了拍胸脯,像在说“我来跟”,另一人点了点头,表情在说“那我继续在这儿守着”。
两人上了车,马车一赶,刚刚那人果然便跟了上来。
车夫陈忠问道:“二公子,要不要加快速度甩开后面那个?”
周祈安道:“不必了。”
而到了镇国公府,只见国公府门前比将军府热闹,像是有三四十人在把手,竟将整座国公府团团围住。
周祈安看了他们一眼,径直步入大门,那些人倒没拦他,只是在本子上记了一笔。
周祈安、葛文州一前一后地沿着檐廊往里走,走到一半,便见阿娘迎面走来,面色蜡黄,神色惴惴,见到他都快要哭了,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道:“康儿,你来了!看到门口那些人没有?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昨晚一夜没合眼,你那边没什么事吧?”
周祈安扶着阿娘往里走,故作轻松地宽慰道:“我那儿没什么事。不用太担心,阿娘,他们是怕我阿爹不肯就藩,再闹出什么事来,这才在门口盯着,过了这风头就好了。”
王夫人还是无法安心,说道:“他们不会要抄家杀人吧?”顿了顿,眼泪便滑了下来,“早知道这样,你大哥走时,就该让他把你和栀儿带走……若是长安出了什么事,你们就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