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许云冉松了口气,点头认同道:“算是没看错人,你一会儿见他时跟他问声好,便说参冯肇的本子我已然递给陛下了。”
  “是。”薄唇微微扬起,红润的唇色在银色的面具反照下格外惹眼,曹观玉抬高右手,自然搭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大人,时机成熟了。”
  “是啊!”她露出一丝惨淡的微笑,缓慢将毛笔放在笔搁上,“晾着赵夫人,吩咐府邸上下不许放任何人进入府中,一律说我不在就是。”
  “观玉明白。”
  许云冉做好了与余绾清见面的打算,却是没料想到这时机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烈。
  翌日才下早朝,众臣照例相约而行,许云冉藏在人群中,直到回眸发觉萧玉安被魏财唤走,才安心放慢脚步。
  昨夜萧玉安并未来周府,许云冉打了个哈欠,疲倦倚靠车厢小憩。
  说来蹊跷,自从萧玉安夜宿周府,她夜里没再有过梦魇惊醒,可昨夜他一走,她虽也未出现梦魇或是惊醒,可却比这更严重,她竟失眠了!
  许云冉正暗暗哀叹这孽缘,忽闻曹观玉气喘吁吁轻敲车厢道:“大人!不好了!赵夫人去了大理寺,击鼓鸣冤!”
  “什么?!”
  这话惊得她背部冒汗,脑里所有的混沌全然消散,许云冉呆愣须臾,急促催道:“快去大理寺!”
  大理寺朱门前护卫林立,各个腰配大刀,不知所措堵在门口看着手举鼓槌的击打大鼓的妇人。
  妇人身着紫色华服,头戴金钗,颈绕翡翠,腰佩白玉,白皙瘦弱的手臂却是涵盖无穷力气,每一击打,都重重击入围观人群的心里。
  “我乃慧嫔生母,慧嫔含冤,被奸人害死,求苍天还我一个公道!”
  “我乃慧嫔生母,慧嫔含冤,被奸人害死,求苍天还我一个公道!”
  “我乃慧嫔生母,慧嫔含冤,被奸人害死,求苍天还我一个公道!”
  ……
  尚未看到大理寺大门,远远便听到这声嘶力竭的叫喊,马车方停下,许云冉顾不得等人摆下木阶,掀开车帘便跳下马车。
  “都让开!都让开!”
  曹观玉眼疾手快挥手示意门口的捕快开出一条路,以便她顺利冲到门前。
  “赵夫人。”
  余绾清听到声响,继而徐徐转过头来,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眼角情不自禁涌出两行泪,她垂下酸痛的双臂,任凭身后两个侍女将鼓槌夺去。
  “赵夫人!小的奉命前来接您回府!”
  猝不及防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思绪,远远望去,只见赵府的车马停在人群之后,十余个身侧壮硕的侍从挤开人群,奋力冲上前来。
  “周大人!帮我,一定要好好查婉笙的案子,一定是赵婉竹做的,我知道,我都知道……”余绾清时不时望向涌来的侍从,紧紧抓住许云冉的双手哭道,“无论如何,您一定要好好查,如今全部指望,只在您身上了……”
  她话未说完,冲上前来的侍从便横插到两人之间,强硬拽回余绾清抓住许云冉的双手,领头那人目送众侍从将她送入马车,才松了口气朝许云冉作揖。
  “方才多有得罪,请周大人见谅。”
  许云冉下意识垂眸望向他腰间刻着“赵”字的令牌,面无神情道:“你们这是……”
  那人迅速打断了她:“夫人失去爱女,神志不清,府中下人疏忽照顾不周,才闹出这番笑话,请周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这是夫人的意思,还是太师的意思?”
  那人挺直腰板,毫不避讳直视着她的眼睛:“自然是太师的意思。”
  第62章
  椒房殿内,白瓷杯的碎片散落一地。
  “滚!都给本宫滚!”
  赵婉竹直指殿门怒斥,宫人们吓得纷纷提起衣摆,迈着小碎步急促退离大殿。
  “一群蠢货!”
  眼看松风焦灼踏入殿内,她急切迎上前去拉紧松风的
  手问道:“如何?”
  “陛下此刻还在宣政殿召见朝臣,商讨战事,似乎,似乎还不知道夫人击鼓鸣冤之事。”松风粗喘着气四处观望,眼底情不自禁泛起热泪,“娘娘,我们该怎么办?”
  “去,快去备马车,本宫要出宫。”
  松风行了万福礼,方起身欲要撒腿往外跑,忽又被赵婉竹死死拽住,霎时惊得语无伦次:“娘,娘娘……”
  “别被人看见。”
  松风打了个激灵,猛地跪倒在地叩首,随即慌忙提起裙摆,急匆匆跑出大殿。
  半个时辰后,两人如愿出现在周家不远处的一条暗巷里。
  “赵婉竹,你又寻我作甚?”
  车帘“哗啦”一下被人掀开,周文益踏进马车,冷哼一声坐在她的对面。
  “文益。”不等他坐稳,赵婉竹扑到他怀中紧紧拥着他,哭诉道,“我和川儿如今能倚靠的只有你了。”
  周文益嫌恶瞪了她一眼,随即别过头去,目光空洞打量起车厢里雕刻的花纹,闷声问道:“川儿怎么了?”
  见他并未将自己推开,悲痛的心顿时有了些许慰籍,赵婉竹谨慎掀开帷幔,确定松风将那车夫带离到小巷口守着,才放下心与他论事。
  “你可听闻今早赵夫人击鼓鸣冤之事?”赵婉竹伸出双手,紧紧缠绕住他的脖颈,倚靠着他的胸膛聆听稳健的心跳,仿佛这样能叫她忘掉一切,“她是赵婉笙的生母,他们把我的母亲害死后,父亲很快将她扶为正室。”
  “这和川儿有什么关系?”周文益愣在原地,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原本平缓的声音渐渐发颤,“赵婉笙真是你杀的?”
  “是。”
  “你疯了?!”
  他猛然站起,怀中的女人猝不及防跌倒在地,车身因着两人的粗鲁举动略微摇晃。
  赵婉竹大惊失色,顾不得怒目圆睁的周文益,随即起身掀开帷幔四处张望,直到瞧见依旧在小巷口守着的松风与车夫,方安心放下帷幔。
  “赵婉竹,你,你真是无可救药!”
  “我无可救药?”她扑上前去,紧紧压下周文益直指她的手,“你可知我为何杀她?她已经知道你我二人私通之事,还知道川儿……还知道川儿的真实身份……”
  这话彻底将周文益震住,只觉一股恶寒从脚底涌上脑袋,整个身子轻颤一下,随即瘫软在软垫上,他张大双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文益,你听我说。”忧愁的眸子渐渐被狠戾取代,被眼底发红的血丝锁在倒映着周文益的瞳孔之中,赵婉竹重新坐在他的身边,张开双臂紧拥着他,“我们无路可逃,为了川儿,也为了我们自己。”
  见他不语,赵婉竹哀哀叹了口气,轻轻抬起脑袋蹭他的下巴,哀求道:“文益,如今唯有你能帮川儿了,若是我死了,川儿一人留在宫中,他还能活下去吗?”
  “你想做什么?”
  “杀了她,杀了余绾清,让此事永远尘封在泥泞里。”
  空洞的目光隐约燃起一股火苗,那火苗虽矮小,却燃得热烈,周文益重新凝视起怀中的女人,对视上的那一瞬间,他恍惚觉得,他已经被她同化,成为了一条嗜人心血的毒蛇。
  煞白的双唇缓慢吐出一个字:“好。”
  “文益,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赵婉竹喜极而泣,强硬抵住他的脑袋,在他的唇间留下一个吻,“此事迫在眉睫,你速战速决,我等你的好消息。”
  周文益没再说话,他疲倦推开赵婉竹,扶着车身跌跌撞撞走下马车,躲在屋檐下的阴影朝周家的大门走去。
  松风眼见他离开,赶忙冲上马车查看赵婉竹的情况:“娘娘。”
  “回宫吧。”
  赵婉竹扬起的笑容终于给她吃了颗定心丸,松风惊喜点头,遂命车夫速速驾车回宫。
  夜幕降临,赵文会仍未回府,太师府的侍从似乎松懈不少,余绾清偷偷换上侍女衣裳,本以为还需与守卫周旋一番,没曾想竟是一路畅通无阻,顺利离开太师府。
  太师府与周府距离不远,同在宣阳坊,余绾清摊开右掌,回想起今早许云冉用手指在上边写下的周字,下意识加快脚步。
  忽觉背后吹来一阵凉风,猛然回头一看,却是空荡荡的乌黑长街,潜意识逼得她迈开双腿狂奔,果不其然,头顶上闪过一道黑影,“嗖”的一下从屋檐跳下。
  黑影手举长剑,毫不犹豫朝她刺来。
  余绾清哪里见过这场面,平日多数在府邸训斥责罚下人,真到了刀光剑影之时,两条腿便如木桩般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眼看剑刃将要刺入胸口,忽见寒光一闪,刺得她忍不住眯起双眼。
  不知从哪冒出个银面侠客,手举长剑与那黑影打了起来,侠客的出现似乎搅乱了黑影的思绪,他连连后退,败下好几个回合。
  北面的屋檐忽接二连三跳下不少黑影,眼看局势不妙,余绾清还没来得及大声呼救,忽感手腕一阵剧痛,整个人被人拖拽着朝宣阳坊南门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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