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他喉咙哽了哽,胸腔一热,想着世人皆道她天赋异禀,是神医扁鹊托灵,故而亦将她冠以神医之名,却不知这“神医”二字,背后隐藏着多少超越常人的努力与付出。
世事变幻,沧海桑田,这个人却永远都在医道一途上下求索、朝夕不倦,看着她便如同看着一座丰碑。
八年过去,宋德已年逾花甲,此刻胸中回荡着却仍然是八年前初见黄歧时的感觉,令人叹为观止,又肃然起敬。
黄歧只吃草草吃了几块糕点便停下来,一开口便直入正题:“宋老,还请宋老详细说说胡渊情况。”
宋老知道她向来是看病比天大,闻言也不耽搁,张口正打算将自己所知一一道出,却听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夹杂着小二不明所以的询问声,两人面面相觑,还未及反应,就听脚步声停在了门外,接着是两声规律的敲门声,伴随着一道略显急促的声音传来:“黄神医,再下聚海帮帮主胡广泉,还请神医一见。”
闻言,宋德立时睁大双眼,连忙起身,几步走到门边将门拉开,看着门外之人有些惊讶地道:“胡帮主,你怎会在此?”
作者有话说:
本人:在卡口值班,受着冷风吹,握着手机码字
雁雁:捧着小手炉烤着火
十一:守着暗恋的人
第46章 深夜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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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海帮中,雁惊寒难得无事,因此早早便熄灯睡下了,十一照例守在房中,只是他到底忧心如今状况,便并未入睡,只靠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听到外边传来细微动静,十一猝然睁眼,先是飞速朝床边看了一眼,接着双脚无声地踩在地上,捞起软剑三两步朝窗边靠近。
阮殷殷对来这小院可谓是轻车熟路,然而今晚过来时她却明显觉察到了有些不同,只得将动作放得更小心些,这聚海帮中的守卫布防阮殷殷本已摸了个透彻,虽说因着这几日连番出事,有所调整亦属正常,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调整到将她家楼主所住之处围成一个圈吧?
回想起这几日发生之事,阮殷殷不由得在心中为胡广泉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这人是哪里得罪她家楼主了。
眼看着已到了院墙外边,阮殷殷脚下不停,转头朝四周一扫,瞅准一个空隙抬脚往墙上一蹬,整个人霎时在空中高高跃起,又随着一个翻身轻巧地落在院内,接着便径直朝雁惊寒住处而去。
然而她方才靠近窗边,便看见那窗扉被人无声无息地推开了,视野里出现一个人影,这黑灯瞎火的,阮殷殷这双眼睛可比不得十一,猛然见到这一幕,惊得她呼吸一窒,步子都停了下来。
下一秒,便见那人影好像十分不耐似的,不等她动作便兀自从那窗户翻身而出,朝屋内扫了一眼,接着几步朝她靠近。
到了此时,阮殷殷也回过神来了,眼看着十一站在她面前,也不吭声,但那眼神明晃晃地写着:有事快说。
阮殷殷见他这样,侧头朝他身后瞥了一眼,放轻声音问道:“楼主睡了?”
十一并不说话,只点了点头权做应答,阮殷殷却有些不信,以雁惊寒的功力,估计自己一靠近这院子便被他发现了,怎么可能还在睡觉?但她转而想到往日在揽月楼,雁惊寒见了她那一脸嫌弃的样子,又觉得兴许她家楼主就是故意的。
她却不知雁惊寒如今被毒所伤,自是不比从前,但十一也无意要让她知道,见她不说话,想了想,径直开口问道:“可是宋德有消息了?”
阮殷殷已经习惯他这一板一眼的样子,见状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仍然正色道:“是,转告楼主,方才宋德回来了。”
十一闻言,提着软剑的手紧了紧,连忙问道:“他一个人?”
阮殷殷直觉雁惊寒与他似乎都对这宋德颇为看重,但雁惊寒既未明说,她也不敢妄自揣测,只照实说道:“不是,他和胡广泉,还有一个戴着斗笠的人,看不清面容,但她手里提了一个医厢。”
“医厢......”十一喃喃重复了一遍,接着心脏不由得狂跳起来,他按耐住激动,仿佛确认般问道,“她身量如何?”
“身量?”阮殷殷不明所以,但仍旧答道,“大约和我差不多高。”
闻言,十一心中已然有数,想到那人极有可能就是黄歧,直恨不得此时就将人请来替雁惊寒诊治,他勉力定了定神,又伸出手道:“还有呢?”
阮殷殷见状,有些懒散地从袖中掏出一封密封好的信,递过去道:“都在这里了。”
十一抬手接过,眼神一扫,正看见那封口处的火漆乃是一片羽毛的形状,他面色不变,将那信笺揣入怀中,又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盒递过去道:“主上有令,请右护法用这盒中的药粉仍旧扮作唐蝉易容后的模样,自此刻起就待在这院中。”说着便抬手指了指唐蝉先前所住的房间示意。
阮殷殷心知这便是让她顶上唐蝉原先的身份了,她接过盒子打开看了看,着实想不明白雁惊寒此举究竟为何,既然胡广泉已经识破她昨晚伎俩,再扮作唐蝉亦是于事无补,而且看今晚这状况,这胡广泉显然是不打算放过他们,又何必再跟他虚与委蛇。
她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十一却并不打算再跟她多说,话音刚落便已如先前一般退回屋内,阮殷殷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那扇窗户已经原样关上了。
她心中气闷却也无法,只得老老实实回了唐蝉房中。
十一甫一落地,便感觉到自家主上似是醒了,果然,见他进来,屏风后立时传来一点窸窣声响,接着便是雁惊寒带着睡意的声音传来:“点灯。”
十一连忙走到桌边将油灯点燃,接着几步走到床前,绕过屏风,半跪在地道:“主上,右护法来报,宋德今晚已回了聚海帮中,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据描述,属下推测此人应当就是黄歧。”
“嗯。”雁惊寒闻言点了点,自己早有吩咐,既然方才阮殷殷来了,那自然是宋德有了消息。
十一见状,又从怀中掏出那封密信双手呈上道:“主上,这是青羽递过来的消息。”
雁惊寒抬手接过,撕开封口掏出里边的信纸,只见这信纸密密麻麻约有数十张,大概是将一个人的生平都写尽了,他一张张快速翻看,几乎一目十行,丝毫没有注意到十一刻意提起的那个名字。
十一却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垂着头跪在原地,却并不见得多么欣喜,暗自打探主上行迹,这是暗卫坚决不能行之事。
然而自昨日晚间听到“青羽”二字起,十一便仿佛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驱使,逼着他想要验证心中猜测,逼着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厌恶、唾弃,却仍旧在理智而不着痕迹地执行,十一猝然惊觉,原来他竟已贪心至此。
雁惊寒将这些信纸一一看完,那刺客果然出自满春院,名唤红鸾,她于三年前被人卖至扬州,受训半年后开始接客,此后的经历便与所有的青楼女子如出一辙,只除了她身怀武艺,但这一点她也并未隐藏,只说自己家中从前经营镖局,因此自小便随着父亲习武,只是后来突遭变故,父母亲人皆在走镖途中被山匪夺命,家中财物亦为着赔偿商户损失尽数一空,而她亦落入人贩子之手,几经辗转被卖至满春院。
这番不幸经历几乎在所有青楼女子身上都能见到,青羽也确实查到此人口中所称镖局并不为假,甚至连经历亦是全然相符,问题是,她所接待的客人中包括洪昇,而花灯节那日她又恰巧接待了胡渊,而她此刻正下落不明。
雁惊寒手指在身前轻敲,到了此时,一应事情皆已清楚明白、串联成环,若说唯一还不清楚的,便是这名为红鸾的女子究竟是何人所派了,他脑中闪过雁惊鸿三字,只是三年前......除非他在外还有人联手。
十一从思绪中回神,见雁惊寒坐在床上想得入神,被子随着动作微微下滑,露出对方只着里衣的身子,顿了顿,兀自站起身从屏风上取了披风过来,轻轻披在对方身上,掖了掖细细将人裹紧了。
雁惊寒一径想着事情,倒未顾得上冷,此时十一一番动作,他才好像恢复身体感知一般,连忙配合着让人替他将披风裹好,又将露在外面的双手缩回被子里。
信纸散落在被褥上,十一见状,正打算将之原样塞回信封里,就听雁惊寒淡淡道:“烧了吧。”
“是。”十一闻言,便将他们尽数丢入炭盆中。
雁惊寒睡觉前刚沐浴过,此时头发还是散的,他方才为着看信便有几缕从后面跑出来,垂到脸侧,此时大约是觉得不舒服,有心想将之弄到后面去,但又不想将才放入被窝的手拿出来,便只得侧了侧头试图用动作将之顺回去,但他头发本就长而顺滑,如此自然是行不通了。
十一待那信纸烧完了,一回头就撞上这样一幕,他心里好像被什么碰了一下,登时泛起一股细细密密的麻痒,脚上已经走近两步,轻声问道:“属下替主上理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