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一时间雨声纷纷,仿佛砸在人心上,雁惊寒终于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静心,他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不知在想些什么,又过得片刻,只见他突然站起身来,放轻步伐朝外走去,他未曾遵守约定。
  雁惊寒几乎是刚绕过那块巨石,便已看到十一身影,原因无他,这洞中暗沉沉的,唯独那方有一点微弱的光亮闪现,他定睛看去,就见十一不知何时已将那夜明珠拿了出来握在手中,只是珠身仿佛被什么遮住了,故而才光亮不显。
  恰在此时一道银炼在空中闪过,将这洞中照得一瞬通亮,雁惊寒视线所及,正看见十一爱恋沉沦的眼神,以及下身处隐约起伏的手臂,四周静了一瞬,他终于捕捉到对方动静,那是细微的衣物摩擦声以及一声声低哑痴缠的“主上,主上......”
  作者有话说:
  我虚脱了,我以后再也不乱立“军令状”了,我忏悔,为了不再让大家等,我尽力了~容我过个正常的周六周日,抽时间看下备考资料,再不看今年又没戏了,我下周二再更
  第74章 缘之所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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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幕落在眼中,雁惊寒几乎是有些仓皇地挪开视线,下一秒,却见十一动了动,他原本是半曲着一条腿倚壁而坐,此时却侧躺下来,将那只握着夜明珠的手举到脸侧,近乎爱恋地贴了贴。
  雁惊寒这才发现,原来这珠子上蒙着的乃是一层手帕,他下意识着眼看去,却见那手帕边角处绣着什么东西,经年日久,甚至连勾勒用的丝线都有些毛躁了,然而雁惊寒见了,却是一眼便已认出,那是一只小小的飞雁,出自姜落云之手。
  那是姜落云与雁不归尚且鹣鲽情深、恩爱甜蜜的岁月,彼时她爱做各式点心,也爱女红刺绣,雁惊寒那时每日顽劣疯跑,上山爬树常常惹得手上身上一身灰,她见了,也只皱了皱眉,并不真的动怒,只让他每日将手帕揣着,时常擦一擦,好歹拾掇出个公子样来。
  雁惊寒听了,倒也真的照办,毕竟他玩起来时顾不上,但一旦兴头过了眼看着身上脏污也时常觉得颇为难忍,但即便如此,那手帕在他身上往往也用不了几天,常常不是丢了便是在什么地方勾坏了。
  姜落云见状,便时时替他备着,这些手帕乃是她亲手缝制,上面的纹样亦时常随着她心情变换,但最多的便是这一只飞雁。
  雁惊寒记得那时,她常常坐在院中,一边穿针引线一边状若埋怨地打趣他道:若他真像这只帕上飞雁便好了,每日安安稳稳地待着,也省得她操心。
  他听罢,便每每不服气道:“飞雁本就是要在天上飞的!”
  一开始他说这话,姜落云只笑着骂他调皮捣蛋,或是无奈地摇摇头,但不知是哪日起,雁惊寒再说出这话,却见她神情怔愣,只默默地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后她这一整天便都是郁郁不乐的,孩童总是能直觉地察觉到大人情绪,年幼的雁惊寒发现娘亲听了这话不开心,往后便留心不再说了。
  但彼时他毕竟年幼,再如何深想也只以为是自己太过顽劣,故而惹了娘亲不快,倒是当真安安分分当了几天乖孩子,直至多年以后,雁惊寒回首往事,许多细节一一翻出,他这才发现原来姜落云只是因他那句话想到了雁不归,飞雁本就是要在天上飞的,那一只不归的飞雁呢?或许自那时起,姜落云便已察觉到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终是要成空的。
  也是自那时起,雁惊寒不再时常怀揣手帕,即便有也大都出自侍女之手,不再是姜落云亲制的,更不再有一只熟悉的飞雁缝在角落,那么十一手中这条帕子,又是从何而来呢?
  想到这里,雁惊寒不由得心绪翻涌,许多事情往往都在等待一个难言的时机,正如绣在那手帕边角的飞雁一般,明明一直存在,他却从来未曾留意半分,非得等到如今这刻,以猝不及防的方式,正正落入他眼中。
  外面惊雷又起,落在他耳中仿若暮鼓晨钟,雁惊寒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十一,见那夜明珠正随着他手指张开幽幽从掌心滚出,一点一点仿若受到某种牵引般停在他脚边。
  他垂下眼睫,看着失了手帕遮掩,已然明亮的光辉,心中倏然一动,往事亦如同翻开的画卷般在他面前层层铺开,手帕、夜明珠......他霍然想起,多年以前,他曾将这两样东西给过一个尚在受训的暗卫。
  十八年前,雁惊寒尚且不足八岁,揽月心法亦只得初初入门,他记得某一日雁不归考校完他武功,皱了皱眉颇为不满地给了一句点评“灵活有余,狠厉不足”。
  雁惊寒听罢,并不明白这句话意在何处,他所习为揽月心法,心法一脉本就不似寻常剑谱、刀法之类,讲究招式技巧、兵器使用,内功修为才是其根基所在,他记得父亲从前亦曾与他说过,一个人只要内力到了一定境界,四肢手足皆可成为兵器,正所谓一力降十会,正是如此。
  他却不知,想要做到一力降十会又岂是一朝一夕之事,虽说雁惊寒自小天赋过人,面对晦涩高深的揽月心法,能在五岁得窥门道,七岁正正入门,即便是在揽月楼历任楼主之中亦算难得,但也不意味着他能一步登天。
  既不能一步登天,便得学会将所习之功用至极限,更何况彼时的雁惊寒若是真正对敌,则必然得仰仗兵器,如此一来,他便得学会如何将内力与招式结合,如何省力,如何克敌制胜乃至一招毙命.....这既是他化用内力的必学之道,亦是他往后能够成功坐上楼主之位的真正仰仗。
  然而雁惊寒历来娇生惯养,长到七岁,所吃的苦头大约都在练功上,他从不曾真正对敌过,更遑论直面杀招,如此一来,又如何能习得“狠厉”二字。
  于是,第二日,雁不归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将他带去了一个处处都是杀机之地。
  这是雁惊寒第一次来暗堂,这里昏暗压抑,充斥着各类残忍血腥的训练之法,着实不适合一个不到八岁的小孩踏入。
  然而雁惊寒一路走来,却已见到许多与自己同龄之人,他们眼神凶狠,仿若丛林中厮杀的野兽。
  雁惊寒甫一见到,还有些忐忑不适,然而不过片刻,他心中又渐渐被兴奋和好奇占据,兴奋是在于暗堂乃独属楼主之地,其余人等一律不得踏足,今日父亲肯带他过来,又何尝不是一种肯定,好奇则是对于暗卫,他虽见过听过,却从不曾真正与他们接触过。
  父亲说要让他在受训暗卫之中选一人与自己对战,想到这里,雁惊寒又不觉升起几分期待,他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人事总怀着几分新奇探究之意。
  眼看着他在这暗堂之中一路走一路看,仿若参观一般,雁不归也不出言催促,只跟在身后任他动作,及至到了最深处一扇厚重铁门前,雁惊寒停住脚步张望片刻,突然有些好奇地问道:“这后边是什么地方?”
  彼时的暗堂首领闻言,下意识抬眼朝雁不归看去,接收到对方示意,这才据实答道:“禀公子,此处乃是暗堂刑牢。”
  “刑牢?”小小的雁惊寒闻言,有些好奇地透过门缝朝里看了看,却看不见什么,他以为刑牢之中关的必是对揽月楼不利之人,想了想便道:“父亲,我能进去看看吗?”
  雁不归闻言,并不犹豫,只淡淡道:“自然。”说着便命人将那铁门打开。
  随着“哐”的一声响起,站在门外的雁惊寒首先闻到的便是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和在门扉厚重潮湿的铁锈味中,令人颇为不适,见状,他几乎是下意识皱了皱鼻子,往后退了退,过了片刻,方才抬脚往里迈去。
  暗堂刑牢关的的确大都是于揽月楼不利之人,因此,雁惊寒甫一进门,便已见到不少挣扎嘶吼、鲜血淋漓之人,他们有的甚至已肢体残缺、不能人言,看那状况分明已油尽灯枯,却不知为何偏偏留有一口气在,雁惊寒见状,下意识挪开眼睛,好似不忍再看,他心知这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到了此时,他其实已心生退意,但自进入这牢中以来,雁惊寒分明察觉到父亲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故而才暗自强撑着,然而他的脚步在看到一个全身溃烂、骨肉脱落之人时终于停下了,他闭了闭眼,方才强撑出的气势早已不再,下意识便要转身往外走去。
  身后却适时传来雁不归的声音:“既然要看,便看到底。”这声音听起来仍旧如先前一般平淡随意,但雁惊寒却深知其中的不容置疑。
  于是,他咬了咬牙,只得继续往里行去,但他脸上早已不见先前的兴奋好奇,只余不安忍耐,这一间间密集的牢房,落在他眼中早已如同磨炼人的关卡,雁惊寒走在其中,只觉自己小小的身躯都要被其压至麻木了。
  及至走到最后一扇牢门前,雁惊寒抬眼扫过,见到里边木架上绑着的那人,脸上神情才稍有变换。
  只见他微微睁大眼睛,其中惊异之色一闪而过,顿了顿忍不住上前两步,抬手握住栏杆,指着那人与外边受训暗卫相同的衣着,有些惊讶地问道:“他是暗卫?他犯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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