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里面那人大约是听到声音,缓缓抬眼朝他看来,四目相对,雁惊寒分明在这人眼中看到警惕愤恨,下一瞬又变得有些茫然,及至他视线扫到自己身后所站之人,这才倏然回过神来,很是畏惧地缩了缩,重新垂下头去。
  雁惊寒听到身后暗堂首领的声音传来:“公子所料不错,此人确是受训暗卫,因着心怀有异,竟妄图私下潜逃,故而才将他下狱。”
  “私下逃离?”雁惊寒听罢,有些震惊地重复道,心中却并不觉得此举多么有罪,他到底年纪尚小,虽说知道暗卫最重忠诚,但他方才才见过这些人受训之严苛,再一扫见对方身上满是鞭伤,几近皮开肉绽,又想道:若是换了自己,只怕也受不了。
  雁惊寒再次抬眼看去,自觉里边那人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想到他兴许很快便会落得跟前边牢房中人一样的下场,不觉生了几分恻隐之心,他想了想,终是转身朝雁不归抬手道:“父亲,孩儿想选他。”
  此言落地,雁惊寒立时感觉到身后之人投来的视线,他一动不动,静待雁不归回复。
  作者有话说:
  盆友们,这种时候当然是要趁机搞一波回忆杀啊,接下来让我们进入你不经意的一个举动却在我心中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环节,对不起,我承认自己很狗血~
  第75章 娇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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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惊寒话音落下,雁不归并未立时答话,只见他抬眼细细打量了一番牢中之人,那眼神锐利冷淡,好似在估量权衡某个货物一般,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过了片刻,也不知他是如何打算,竟是丝毫不在意十一所犯之罪,二话不说便允了:“可以,”说着便一边转身朝外走去一边交待道,“将他放下来,好好疗伤,三日后陪公子练武。”
  “是。”身后暗堂首领闻言,立时垂头应道,接着抬手一挥,自有人将牢门打开把人放出来。
  雁惊寒眼见父亲应允,脸上兴奋之色一闪而过,他原本有意再和自己新选的陪练说说话,但见雁不归已往外走去,顿了顿也只得急急跟上,但他到底是小孩心性,走出几步又按捺不住回头往后看,就见那人刚被两名守卫架出牢房,此时正抬眼直直朝他看来,雁惊寒见状,便下意识朝对方笑了笑。
  十一此时还不叫十一,作为受训暗卫,他们足有上千人之多,而最终能够留下来的便是成功活到最后的一百人,亦只有这一百人能够获得自己独属的代号,但也只是代号而已,暗卫并不需要拥有姓名。
  他入暗堂三年有余,日日都活在厮杀恐惧之中,甚至连睡觉之时都要提防同伴随时可能发起的偷袭,不过三年而已,十一自觉已濒临崩溃,他想起脑中偶尔闪过的一点记忆,知道自己还有事未做,便犹如绝望之人抓住最后的一点寄托,拼命让自己活下去,终于等到外出执行任务之时,便不顾一切想要趁机逃离。
  十一预料到自己兴许不会成功,或者说他早已做好身死的准备,因此当他被擒获之时,倒并不见得多么惊惧,只是他还是小看了暗堂的手段,他不知道,对于暗堂而言,受训之人妄图逃脱并不是多么稀罕之事,不如说暗堂本就在等着他们表露行迹,满怀希望之后的绝望往往更能驯化人心,如此一来,若是成了,暗堂可让他们再不敢生出二心,若是不成,亦可用来杀鸡儆猴。
  十一已记不清自己在这牢中熬了几日,他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感觉到前方有人声传来,他下意识睁开眼睛抬头看去,落入眼帘的却是一位粉雕玉琢、姿态衿贵的小公子,他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出现幻觉了,而紧接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更是令他摸不着头脑,他原本以为首领亲至,定是要取他性命的,却不想他竟就这样出了牢房,甚至还有专人替他治伤。
  到了此时,十一自然也反应过来另外二人身份不凡,想到方才那人下命令的语气以及首领恭敬顺从的态度,十一心中惊惶,他忍不住抬头看去,却正正迎上方才那小公子皎洁明亮的笑容。
  十一心想,他为何要对我笑呢?这个答案一直等到前方大门关上,他也未曾明白。
  三日后,十一站在演武场上,看着前方提剑而立的小公子,仍旧有些回不过神来。
  雁惊寒却正在兴头上,他惯来听说暗卫厉害,不免有些跃跃欲试,只见他上前一步,很是客气有礼地抬手抱拳道:“今日你我比试,乃是以武论高低,你不必拘泥于身份之别,只管放马过来。”
  他话音落下,自觉自己很是豪气干云,雁惊寒往日里自然也不缺陪练,只是那些人碍于身份,总是多有留手,他起初还看不出来,但打得几次总能发现,顿时便有些索然无味,因此这次碰上十一,他才特意事先提点一番。
  十一听罢,脸上并无波动,只点了点头,也学着他的样子抬手道:“是。”这话前两日首领亦曾与他言明,让他不必留手,只全力与公子对战。
  十一虽不明白为何楼主要安排他与雁惊寒比试,但暗卫历来不问缘由,只听令行事,他深知办好此事亦是自己能否活命的根本,因此早已做好准备,尽力一战。
  暗卫出手向来讲究出其不意,十一自觉二人话已至此,便该进入正题了,于是,他想也未想,反手便从怀中掏出一把暗器射去。
  这暗器自然无毒,但雁惊寒一没想到这人二话不说便朝自己动手,二没想到两人光明正大比试对方竟然动用暗器,一时间躲得颇为狼狈。
  只见他“蹬蹬蹬”急退两步,抬手挽了两个剑花,好不容易运起内力将那些暗器尽数震开,下一瞬,十一的剑刃已泛着冷光而来,雁惊寒瞳孔骤缩,暗卫所习招数本就阴狠毒辣,专为杀人而练,更何况十一此剑乃是真正喋过血、杀过人的,即便他此时并无杀意,招式中惯有的冷意却已足够令人心惊,雁惊寒本能地全力以对,不知不觉便已完全投入战局之中,方才已到嘴边的质问便被他抛诸脑后。
  后山某处,雁不归遥遥望向演武场上的两人,眼见二人一来一回,打得难解难分,良久,终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错。”
  身后之人闻言,抬眼扫了一眼场上局势,顿了顿,终是犹疑着道:“公子到底经验不足,只怕要输。”
  雁不归听了,并不说话,过了半晌,也不知想到什么,只见他嘴角勾了勾,意味不明道:“无妨,他也该吃点苦头。”说罢,便不再停留,只留下一句,“自今日起,每隔两日安排他与公子陪练,”顿了顿,又转头看向身后之人,叮嘱道,“切记,不可留手。”
  “是。”这人听罢,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未曾出口,只又看了一眼场上交锋的二人,便紧跟在他身后离去。
  雁不归想得很好,他自觉雁惊寒缺少实战、未曾直面过杀机,故而才特意从暗堂选人与他对战,他在牢中见过十一眼神,知道这人不乏胆大狠戾,能活到现在,想来身手自然也不会差,若是再心怀叛逆,则更是合适,毕竟他要的,乃是一柄能真正淬炼人的刀,至于雁惊寒安危,作为自己费心培养的继承人,若是他在一个受训暗卫面前都保不住自己,那又如何能当大任?
  如此这般,雁不归自问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然而他却唯独漏算了人心,毕竟一个尚在受训中的暗卫,就好比一柄尚未炼成的刀,乃是极易软化的。
  演武场上,雁惊寒在与十一斗了足足半个时辰后,终于感到力有不逮,十一在暗堂三年,每日都活在刀剑之中,于他而言,此类打斗不过是家常便饭,他知道如何攻其不备,更知道如何取长补短,譬如雁惊寒,甫一对上,他便已知对方虽然年纪尚小,但内功扎实,只是招式却尤为青涩,如此一来,只要自己将他内力耗尽,必能取胜。
  他这头一心对敌,却不知雁惊寒一开始的兴致退去,此时早想撂挑子不干了,眼看着十一竟是越打越凶,招招直逼面门而来,雁惊寒直觉自己丹田处正隐隐作痛,握剑的手腕也有些发麻,终于,在又一次挡开对方一个角度刁钻的斜刺后,他禁不住后退两步,急急出声道:“等等!”
  十一闻言,下意识停下动作,却见雁惊寒突然将手中剑刃一丢,掷地有声道:“不打了。”说着也不待十一回话,便径直往地上一坐,丝毫不顾及形象。
  他这般举动,便是有些生气了,若是换了往日里惯常伺候他的小厮侍卫,自然早已设法哄他开心,然而十一却是满心不解,只见他站在原地,皱了皱眉干巴巴道:“公子,首领说最少练满一个时辰。”言外之意便是,此时才将将过去一半。
  雁惊寒自然知道这事,心知此乃雁不归定下的规矩,他到底不敢直言否认,便只瞪大眼睛气呼呼道:“我累了。”说着便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似乎不愿再搭理对方。
  十一见状,大约也看出雁惊寒分明是想躲懒,登时便有些无措,他张了张嘴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直接提剑刺过去?于是,二人僵持片刻,十一无法,心说那便让他休息片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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