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然而凤卿此时气势正涨,又怎肯放他脱身,只见她两手戴着一双黑色手套,那手套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薄如蝉翼,碰在十一剑上却发出一阵“砰砰”声响,仿若金石相击。
  十一乍然见雁惊寒现身此处,已是十分担忧,此时被凤卿阻拦,情急之下更是双目赤红,直恨不得将对方就地砍杀才好,正焦急间,耳听得雁惊寒所言,他下意识寻声看去。
  就见前方正有一少年飞身而出,一面依言朝那桃树攀去,一面惊呼道:“姜大哥,你怎么来了?”
  十一听得这声“姜大哥”,双眼微微睁大,竟是连脑中的刺痛都震得停了停。
  恰好凤卿此时被陆三扰乱阵脚,猝不及防之下只得转而去守那铃铛,十一见状,连忙瞅准时机,下意识便要朝雁惊寒奔去。然而他脚下才动,想到什么,又只得生生停步,反手挥剑朝凤卿逼去。
  如此这般,先头是凤卿不肯让他脱身,这时却是他不肯让对方脱身了。
  雁惊寒将身前银针尽数击落,他看了看,果然与此前四大杀手所用如出一辙,顿时面沉如水,双眼如利剑般望向前方树林,然而那林中却只是一片昏暗沉寂,仿若这银针乃是凭空而来。
  那桃树高大粗壮,显然已存活多年,乍一看去或许不觉得,但仔细一数便知其中挂着的铃铛不说上千,少说也有上百。
  陆三甫一上树,便听一阵“铃铃”之声交叠传来,霎时被吵得紧捂双耳,他显然也知雁惊寒所说铃铛必有特殊之处,连忙放声问道:“姜大哥,是哪个铃铛?”
  话音落下,只见他已反手往后,显然是打算若是不成,则索性将这整棵树都给毁了。
  雁惊寒听他此问,却是立时反应过来,连忙出言制止道:“等等!”
  说着只见他已运起轻功,迅速将这寺庙周围饶了一圈,期间还不时停下细看,仿若在探查什么。
  陆三先前见他乍然出手,已知雁惊寒必然会武,他倒也不在意对方有意欺瞒,只觉自己所感果然没错,反倒趁着这等在树上之机,有意观察起对方武功路数来。
  他自小随师父长大,自懂事起就在习武,自然也对武功高深之人另眼想看,此时见雁惊寒身法利落,内功深浅更是不可窥探,顿时面露兴奋,不免有些跃跃欲试。
  然而过得片刻,他也顾不上这比武之心了,只见陆三脸上神情骤变,眉间竟隐现几许焦躁之色,两手则越发用力,几乎将整张脸都挤得皱了起来,好似被这铃声扰得十分难受似的。
  到了此时,他自然也觉出不对,知道这铃铛兴许有乱人神志之用。
  陆三到底初出茅庐,一时间只能想到师父曾告知他合欢宗有一秘宝,名曰“惑心铃”,但要他此时在这满目一样的铃铛中找出此物却是万万不能的。
  他不知雁惊寒如何辨别,亦不知他在探查什么,忍得片刻,只觉气息微乱,丹田之处已隐有不稳之兆,顿时便有些焦急。
  又见对方始终在外墙处打转,自然不及院内看得清楚,遂下意识催促道:“姜大哥,你离近了看!”
  雁惊寒特意不入院中,自然是因着察觉这院中有异,先不论其他,单说那铃铛便是靠得越近越容易受其影响。
  因而听得他陆三此言,便不免有些心虚,顿了顿,只得放轻声音,安抚道:“莫急,你且再忍忍。”
  十一虽在院内与凤卿打斗,一双眼睛却忍不住时时留意雁惊寒状况。他最是清楚对方心防甚重,往日里更是不喜与人亲近,此时见他与陆三你一言我一语,竟好似十分熟稔似的,不由得神色微变。
  值此紧要关头,竟忍不住细究起其中端倪来。
  十一确信自己此前从未见过陆三,只稍一细想,便反应过来对方极有可能是这几日,雁惊寒独自外出之时结识的。
  如此一来,两人只可算是将将相识,两相对照,不免更是觉得自家主上待他格外不同。
  若是换了往常,十一还能讲究一个深思熟虑、静观其变,但他在这院中已久,因着种种原因之故,早已心神不稳。
  想到这里,竟是忍不住醋意翻涌,直恨不得时间倒退,前几日时时跟在雁惊寒身边,好看个真切明白。
  此念既起,只见他突然抬眼直直朝雁惊寒看去,口中唤道:“主上。”
  作者有话说:
  雁雁(敲桌子):相熟已久?
  我:......
  十一(拔剑中):姜大哥???
  我:......
  我这么公平你们不爱我了吗???
  第105章 默契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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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并不是一个无缘无故会唤“主上”之人,或者说以他之身份,也无法无缘无故便将这两个字喊出口。
  因为通常而言,喊出一个人的称谓、名姓总归是需要对方回应的,而他并不拥有任何理由可以无事而求得雁惊寒回应。
  因而他从前唤出“主上”二字,要么是有事相禀,要么是低头问好,近段时日还多了一种情况,便是因着日常琐事,两人偶尔能得几句闲聊。
  譬如他们南江镇上的闲逛,在扬州小院中的暂住......虽说往往都事出有因,但这样随意自然的谈话于十一而言,已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然而他今日这声“主上”出口,却并不为着任何原因、任何契机,大约只是为着吸引雁惊寒注意,想让对方看一看他。
  这种“无用”的呼喊十一并不陌生,因为他从前已在心中做过千遍万遍,只是从未发出声音。
  声音在心中积累久了,大约总有脱口而出的一日,十一乍然听到自己声音,先是有些懊悔,然而下一瞬,他眼看着雁惊寒朝他看来,竟又遏制不住地生出一点满足感。
  好似自己自对方现身时起,等的便是这一刻,这一眼。
  雁惊寒听得十一声音,只以为他有话要说,因着此时忙于探查,他双眼不大得闲,便只匆匆扫了一眼以作示意。
  然而待他收回眼神后,却仍旧未见对方开口,雁惊寒等了等,不免有些奇怪,遂皱了皱眉再次看去,大约是始终忧心十一状况,他这一眼便下意识停得久了些。
  十一见状,心知他在等自己接着往下说,一时间骑虎难下,再一开口竟只得借眼下局势开脱,语速飞快道:“主上,这院内四周皆遍布迷药,线香、蜡油甚至地上粉末等等不一而足,如属下所料不错,这众多迷药与铃音应同属一道,声音、气味相合,正可使整个后院皆成阵法。”
  他说到正事便也无心在意方才心思,大约是想到这一切都是为着针对雁惊寒所设,他越说杀意越显,只冷冷盯住凤卿双眼,一字一句道,“入院即是入阵,人在阵中,铃声侵耳,迷药入体,内外夹击之下,难免受其影响,主上切莫进来!”
  十一三言两语,径直将这院中布置一一戳穿,听在旁人耳中,便只觉着他一来该是担心雁惊寒入阵,故而着意提醒,一来则是为着观察凤卿二人反应,佐证心中所想。
  然而雁惊寒听罢,却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原因无他,只因十一这番提醒于他而言实则与废话无异。
  一来雁惊寒既已在这四周探查,则显然是对院中阵法已有察觉,故而才着意寻找阵眼所在,二来他此时特意不入院内,自然是为着免受阵法所扰,如此一来,十一这几句不是废话又是什么?
  若是换了旁人,雁惊寒兴许不会多想,但十一本就不是多话之人,这段时日二人一同对敌,他更是时常觉得对方与自己十足默契,两人配合之间,往往只凭一个眼神便能心领神会。
  因而如今见了他此番动作,十一不可能不知自己无需提醒。
  这般多此一举,难道是因着受这迷药影响过深,故而昏了神志?
  雁惊寒想到这里,不由越加担心,只怕十一此时的样子都是强撑出的,一时竟有些懊恼自己于阵法一道钻研过浅。
  然而他却不知,十一又哪里是被迷药乱了神志,分明是情不自禁,凤卿在这院内设下惑心之阵困他许久,也及不上陆三一声“姜大哥”动他心神。
  凤卿先前与十一缠斗许久,眼见对方在阵法与迷魂散双重作用之下,竟还能与自己抗衡,已是大为吃惊。
  但这吃惊还不足以让她放在心上,毕竟这院中所设之迷药既能与“惑心”相干,自然也能与“迷魂”同用,迷魂散尚存于对方体内,不论这人如何厉害,只要他不停运功,总会有不支之时。
  果不其然,她终于等到十一失手,连忙瞅准空隙,趁机打乱其与同伴配合。
  那峨眉弟子也不知身怀何物,竟能保迷药不侵,但雪儿如今既已令其负伤,药物沾负于伤口之上,自然会随着血液流动渐渐浸入人体,想必对方亦撑不了太久。
  如此一来,正可各个击破。
  凤卿自认为自己此行已是慎之又慎,眼看着虽有意外,但一切终究在按计划进行,正暗暗松了一口气,却不妨雁惊寒竟在此时现身,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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