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十一从未奢望过“幸福”二字,自然也无从发觉自己此时的心境其实已与幸福无异。
雁惊寒先前在夹山寺中被那催笛之人引动蛊虫,而后其实多服了一颗药丸方才压下。只是这回他紧卡在八层之内,并未运功过度,故而一切才尚在掌控之内,面上亦看不出什么不对。
但依黄岐嘱托,原本只需每日服用一颗之药,他已连番破例,对身体而言自然也是一大损耗。
故而雁惊寒此时躺在床上,几乎眨眼之间便已见睡意。饶是半个时辰之后,他隐约感觉到十一在他脸上动作,也只是稍稍睁眼便接着睡去。
十一见状,自觉主上今日警惕性比之往常低了许多。但他见对方睡意沉沉,便也并未多问,只用帕子小心替他将脸上洗净,又试了试被中汤婆子热度,便悄无声息退下了。
到了第二日白天,两人照旧上路。十一见雁惊寒脸上已好了许多,不由稍稍安心。
二人接着往北行了数日。
眼看着距武林大会已不足一月,十一本以为他们该直往常青门而去。然而行至中途,雁惊寒却突然命他改道,绕去了一座名为“定远”的小城中。
作者有话说:
盆友们,还是那句话哈,看到觉得不喜欢的马上退出。因为我文就在这里,其实你纠结为什么不这样为什么不那样没意义是吧?而且这里不行,在其他文总能看到自己想要的情节的,或者咱们有缘下本再见也行。
把地名改了下,因为感觉用了太多宁字了~
第118章 异心何起
=======================
立春已过,风雪已停,各处亦渐渐放晴转暖。然而定远县偏僻多山,走在其中却仍然可见尚且消融的积雪,反而越加让人觉得冷了。
雁惊寒命十一驾车入城,在路上找了一人问明方向,便径直往城中最大的客栈而去。
此时已临近入夜,这日行程颇赶,两人在途中只随意吃了些东西垫肚。十一到了房中,原本想像往常一般吩咐小二送些吃食上来,但见雁惊寒摇了摇头,又只得作罢。
他到了此时,已隐隐察觉到雁惊寒特意来此该是为着见什么人,便也不再多说,只如往常一般守在屋中。
一炷香之后,雁惊寒若有所感般抬头朝门边看去,下一秒,就见一个高大身影在门外站定,接着便是几声规律的敲门声传来。
雁惊寒并未起身,只待这敲门声落定之后,方才示意十一开门。
十一得了示意,略一点头应了,接着迅速走到门口将门拉开。他与屋外之人四目相对,立时便认出对方乃是战堂堂主——扬铭。
他心下微微一惊,不明白雁惊寒是何时与扬铭联系的。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只稍稍侧身,抬手将人让进屋内,接着又退回雁惊寒身后站定。
这扬铭看上去颇为年轻,大约三十五六的年纪。只见他身高八尺,阔面重颐,腰间配着一柄环首刀,乍一看去,只让人直觉是个豪爽利落之人。
但十一却十分清楚,此人外粗内细,是个极为精明之人。
扬铭见了雁惊寒,自是快步上前,连忙双膝跪地,抬手抱拳道:“属下见过楼主。”顿了顿,又紧接着道,“属下不知楼主已至,让楼主久等了。”
“无妨,是我早到了,扬堂主请起。”雁惊寒双眼在他面上扫过,伸手一扶,笑着应道。
“多谢楼主。”扬铭依言起身,话音刚落,眼角余光就瞥见雁惊寒右手微抬,突然甩手在桌上轻轻一挥,一盏由内力裹着的茶便朝他隔空飞来。
见状,扬铭心神一凛,不得不后退一步抬手接下。再一抬眼看去,便正对上雁惊寒含着笑意的双眼,只见对方伸出右掌,温声引道,“扬堂主一路辛苦,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他这话说得颇为客气,面上亦是一派和煦之态。然而扬铭视线在他手上稍顿,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捧着的这杯茶,哪里还敢放松半分。
只见他连忙仰头将这茶一饮而尽,接着又弯腰抱拳道:“属下多谢楼主体恤。”
“嗯。”雁惊寒面色不变,仍旧是那派好说话的样子,话锋一转,这才接道,“说正事吧。”
扬铭闻言,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开口答话,但他想到什么,又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十一。
顿了顿,见雁惊寒未见表示,这才开口答道:“禀楼主,属下依楼主所言,这段时日将这附近城镇查了个遍,最后发现每年七月中旬,在这定远县中,确......疑似有左护法活动之迹。”
扬铭话音落下,并未急着往下,他小心地抬眼朝雁惊寒看去,似乎是在观他神色。然而雁惊寒却仍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只脸上笑意不再,看上去便显得有些淡淡的。
十一闻言,亦是心神一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暗卫乃主上利器,一举一动皆该为主上所用,若昭影有事欺瞒,又怎能保证其不生二心?
以十一之聪慧,这些时日自然早已从雁惊寒行事之中,看出其对昭影多有堤防。
但一来他并非重生、不知前世之事,二来忠心二字本就是暗卫立身之本。
何况昭影身为暗堂之主,乃是雁惊寒选定之影。揽月楼素有规矩,主在影在,主亡影消,即若是楼主退位,则当时的暗堂堂主需与其共同进退,而若是楼主身死,则其需得入墓室护卫,直至身死。
如此一来,二人可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若是雁惊寒有何不利,于昭影又有何好处?故而十一纵使察觉不对,也万万不敢往“异心”上靠。
难道昭影自诩能打破揽月楼百年来的规矩?想到这里,他心中倏然闪过雁惊鸿面容,不由竦然一惊,霍然想到其实有一个办法是既可保他在位,又可让他更进一层的。
此念既起,十一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他仿若抽丝剥茧一般,不禁细细回忆起这些来昭影的种种行为。可惜他平日里除却雁惊寒,颇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做派,一时间竟也想不出别的什么。
与此同时,扬铭已接着往下:“禀楼主,非是属下糊弄,只是据查探来看,此人每年现身都是扮作不同长相,故而属下也不好妄下定论。”
既不敢妄下定论,却又敢在他面前一一禀明。雁惊寒明知他是有意试探,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顺着这话头抬眼接道:“哦?既然如此,你又如何断定对方乃是一人?”
扬铭一直有意观察雁惊寒神色,却始终无法分辨他对昭影此事究竟是何态度,亦或者事先已知道多少。
此时两人四目相对,他在那双眼之下,却直觉自己已无所遁形。不由心中一惊,连忙低眉敛目,迅速答道:“禀楼主,此人每年现身此处,无一例外都要去城中唯一的香烛店中买些香烛纸钱。虽然这人回回易容,但身量姿态不可尽变,这店老板年年见他,又每年都是差不多的时候,自然难免留心。时间一久,总能看出些门道来。”
话到此处,他顿了顿,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来,铺在雁惊寒面前,伸手朝其中某处一指道:“楼主请看,属下从那店老板口中得知,这人每年买了东西都径直往城外而去。这小城偏僻,来来往往的基本都是熟人,属下稍一打探,便发现对方去的地方乃是城外五里的李家村。”
说到这里,他又不着痕迹地朝雁惊寒看了看,这才斟酌着道,“据闻这李家村在二十二年前七月中遭了匪祸,一夜之间满村之人都被杀光,整个村庄更是被烧得面目全非。这人应当与李家村关系匪浅,故而才在每年七月前往祭拜。且曾有人在其祭拜之时偶然得见其面容,”他小心说道,“据该人所述,与左护法极为相似。”
扬铭话音落下,整个屋中落针可闻。
其他姑且不论,最起码从他所述之中能得出两个结论:其一便是昭影有事欺瞒,其二便是他极有可能保有从前记忆,且显然记得十分清楚。那么暗堂人人都要喝的那碗药他又是如何逃脱呢?
二十二年前,雁惊寒听到这个时间,心中已是一惊。
再一想那时昭影亦只得九岁,究竟是谁有如此本事,能让他成为例外?
答案不言自明。
雁惊寒想到这里,心中已有定数,只是难免有些不敢置信。他定了定神,脑中却又不可抑制地深想下去,暗道:若真是如此,对方既能让昭影免于服药,自然也能着意安排他进暗堂。
是否从一开始,一切就是早有预谋?那这谋划又是自何时而起?雁不归又是否有所察觉?
雁惊寒心绪翻腾,脑中各种猜测纷至沓来,面上却是分毫不显。只在之后又着意问了问李家村被屠时的种种,这才开口让扬铭退下。
然而扬铭听罢,却并未立时动作,只见他站在原地,也不知想到什么,面上明晃晃地露出几分犹疑之色。
直到雁惊寒朝他看来,这才突然跪地道:“楼主,属下有一事不解,还望楼主赐教。”
雁惊寒见状,心中冷笑,面上却温和道:“扬堂主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