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话音落下,只见秦宛突然静了片刻。雁惊寒见状,不由定睛看去,却见对方肩背颤抖,垂着头似在死死忍耐什么,又似是摇摇欲坠。
  又过得几秒,才听她喃喃出声道:“可是他们不是总归要死吗?”
  听得这话,雁惊寒心中一动,立时转眼朝游守忠看去,就见对方果然面色大变。
  秦宛却好似就在等着这刻,只见她直起身来霍然抬眼,口中不停道:“我前些日子,曾听游丛并几个帮中兄弟提及,那失踪的五名弟子也有过中蛊之症。”
  雁惊寒眼见着她迈步朝游守忠逼近,周身终于显出几分帮主夫人的威势来,话语虽轻其中厉色却是不可忽视,“不知师兄可也为着这几人?”
  话音落下,只听“铮”的一声,一道刀光划过,竟是秦宛二话不说已挥刀朝游守忠面容逼去。
  作者有话说:
  雁:失控
  十一:我要疯了(bushi)
  第136章 危机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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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的兵器使起来往往有不同的路数。
  譬如使剑时大都讲究一个轻巧锋锐、行云流水。刀则不同,刀通常比剑重,故而但凡使刀之人,往往臂力过人,挥刀时亦讲究一个大开大阖、气势凛然。
  当然了,江湖中也不乏如陆三师父一般另辟蹊径者,使的是剑,剑的重量却比刀更甚。乍一看去,似乎有自作聪明之嫌。但只肖亲眼见过陆三出手,便会发现他的剑招中已然糅合了刀法之精,正可与他所使之重剑相合,可谓相得益彰,走的乃是一个质朴天然、大巧若拙的路子。
  当年飞龙刀在游远山手中声名鹊起之时,江湖中便有人称,其刀势气壮山河、侠气干云,真有“踏山渡海”之风,令人见之心折。
  都说游守忠得其真传,雁惊寒今日一见,也觉所言非虚。只是不知是因着刀法也如字迹,难免为本人心性所限;还是因着游守忠此时并无战意,雁惊寒观他出手,总觉得缺了几分洒脱。
  似心有桎梏,身有所限,刀势之间便不能一往无前了。
  反倒是秦宛,雁惊寒见她内功招式比之游守忠明显不敌,但一招一式之间却颇有几分狠绝之意,就气势而言,倒反而显得更胜一筹了。
  秦宛突然发难,游守忠猝不及防之下显然很是不解,只得一面挥刀格挡,一面出言喝止。
  但秦宛却对他充耳不闻,只是一味步步紧逼,不过转瞬便已直掠游守忠身前。
  “珰”的一声,只见她双手用力,刀身自上而下狠狠砍在游守忠刀鞘之上,接着脚下不停,侧身转腕朝对方右侧逼去,那刀锋便顺着她步伐在刀鞘上划出一阵沉闷迫人的声响,相连之处依稀有火花迸现。
  游守忠本不愿与秦宛对战,故而手中之刀始终隔鞘未出,只堪堪做抵挡之效。但此时此刻,那点火花大约点燃了他的怒火。
  眼见对方毫不留情,刀锋已要直往他右臂削去。电光火石之间,只见游守忠左手泄力,接着右手改握为掌,隔着刀柄用力一拍。他这一拍看似不起眼,但却裹挟了蓬勃内力,一击之下,只听刀身嗡鸣,紧随他内力吐出不可避免地轻轻一震,正好便将秦宛手中刀锋逼停在刀盘之外。
  秦宛被这点劲道撞得手腕一麻,动作不可抑制地一滞。游守忠却是双手不停,只见他左手急出,一招未尽一招已起。
  秦宛大惊之下抬眼,见到了便是对方瞬息之间已然逼近左肩的手掌。这一掌迅捷凛然,虽手中无刀却自有挥刀之意,还未触及便激得秦宛发丝震动,令人丝毫不敢直面其锋。
  秦宛被这刀意所摄,心神震荡之下只得后退躲避。但游守忠等的便是她这一退。
  只见他在左掌落空的同时,右掌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住刀柄轻轻一拍。“锵”的一声,刀身脱鞘朝右上方飞出,刀光晃眼,直刺得秦宛双目微微一眯。而下一秒,这刀已然正正落在游守忠掌中。
  刀锋既出,游守忠周身气势一凛,情势仿若急转直下。雁惊寒只一眨眼,便见他脚下不停,不过一息之间已与秦宛过了数招,直逼得对方节节败退。接着瞅准间隙,反手一招便朝对方面门挥去。
  游守忠不愧为飞龙刀最为得力的传人,只见他虽是情急之下被迫还击,但挥刀之时却自有一番浑然天成的气势,愈打愈是悍不可挡。这一式更是内劲勃发,直将脚下流水激得高高扬起,其势之猛仿若要让秦宛一刀见败,可见这人已然是动了真格!
  但秦宛到了此时,却反而一反方才之态,只见她迅速收刀后撤、并不还手。脚下动作虽被游守忠逼得堪称狼狈,但神色之间却是不见慌乱,好似就在等着对方出这几招一般。
  刀光闪过,溅起的水流打湿了秦宛半身。雁惊寒眼见她嘴唇嗡动,声音比水更冷,一字一句道:“师兄,你果然不曾中蛊!”
  此话出口,游守忠自然立时便反应过来秦宛方才所为乃是为何。只见他睁大双眼、脸上神色倏变,刀锋险而又险地悬停在秦宛身前,也不知是因着收刀之下余势反震,还是秦宛这句话令他心绪翻涌,仓促之间竟连气息都乱了几分。
  他们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妹,自小到大习的是同一种刀法,走的是同一种内功路数......没有人比秦宛更清楚游守忠的武功状态。中不中蛊原本无需多问,只肖一试便知。
  而他既未中蛊,再结合秦宛先前所言,那这中蛊之人十有八九便是游龙了。
  只是若游龙中蛊,游守忠在意也属正常,这一切又与那些失踪之人有何关系?为什么他们定然会死?游守忠又为何对此事讳莫如深?
  仿佛为了回答雁惊寒心中所想,只见游守忠退后一步、收刀而立,顿了顿,终于接口道:“我中不中蛊又如何?”
  刀刃收入鞘中发出一点轻微声响,游守忠垂目看着,脸上神色也仿若刀入鞘中,不过短短几息,已看不出一点端倪。
  但秦宛通过这一番语焉不详的试探,显然已验证了某种猜想,只见她脸上神色几番变换。见了游守忠这般,眼中竟有讥讽之色一闪而过,仿若已看穿他不过强作镇定的纸老虎而已。
  但不过转眼,她这点讥讽倏然又消失不见,也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恨意与狠意交杂。雁惊寒凝目看去,就见她并不答游守忠方才所问,只动了动唇,突然无声地说了什么。
  她这番动作微不可见,雁惊寒又隔了数米之距,原本该是看不清的。
  但不知为何,兴许是他在冥冥之中已有所预料。雁惊寒一边冷眼看着这场交锋,一边兀自思索。恰在此时,他脑中顺着方才所问,突然想到十一在夹山寺假装被擒时所听得的只言片语。
  仿若电光闪过,雁惊寒心中悚然一惊,几乎是在秦宛嘴唇张合的下一秒,一个名字已在脑中浮现——风卿!
  失踪之人身中蛊虫,游龙亦然。
  失踪之人必死。
  游龙对失踪之事并不上心,甚至有遮掩之嫌。
  游龙千方百计要将风卿抓在手中。
  “若我们当真捉了揽月楼主,何愁宗主武功......”
  雁惊寒原本听得十一转述此话,也曾心下生疑。毕竟纵使合欢宗可用双修之法修炼,但也只是一种练功路数,并非精怪吸人精血,可一蹴而就任意将他人武功转至自身。
  虽说江湖素有传闻,若双修之人内功越是精纯,则越于练功有益。但雁惊寒实在不认为,合欢宗如此大动干戈,就是为了让她们宗主与自己双修一回,更何况此法还需得双方互相配合。
  故而他先前虽然有疑却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就此搁下。
  直到此时此刻,随着“凤卿”二字在脑中落地,夹山寺种种串联而起。雁惊寒脊背生寒,突然想到传闻合欢宗魅术原本还有一层至关重要的秘法,乃是其开宗祖师所创,只是多年前因门派内战不慎毁损失传。
  而这门秘法据传有移花接木之能,若修习得成,则可令合欢宗门人内功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雁惊寒眼看着秦宛话音落下,游守忠脸色一白,只闭了闭眼兀自不语。倏然想到,这种移花接木之法,又何尝不是取人内力之法?
  他这方诸多猜测、心绪起伏,原本还指望通过这二人听个究竟,却不妨秦宛说完这话也不再开口。雁惊寒凝目看去,就见对方双目如炬正定在游守忠身上,只好似在等他再说些什么。
  两人之间一时沉寂,突然一阵风吹来,林中树叶发出一阵飒飒声响。秦宛仿若被这声响惊动,只见她眼珠稍动,脚下踉跄后退,眼中神色似不解似惊惧,面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看着游守忠的眼神便仿佛不认识眼前之人一般。
  秦宛本是周正温婉的长相,兴许因着习武之故,眉目之间自有一股坚毅之感。雁惊寒先前在潇城客栈见她,第一印象也是觉得此女不乏持正沉稳。
  但这种印象在今日她与游守忠的对峙中却屡屡被打破。
  雁惊寒等得这片刻,远远看去,只觉秦宛实在矛盾得很。你看她好似正义凛然,在为失踪弟子求一个真相,但下意识的反应往往最能昭显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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