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这念头一起,想及这些时日的种种,他不免又开始担心雁惊寒思虑太过。于是,等雁惊寒收回思绪,甫一抬眼,对上的就是十一隐含担忧的眼神,只是对方这双眼中装的都是自己,显然根本未曾在意什么身世来历之事。
见状,雁惊寒神色一顿,不知为何,突然莫名觉得自己方才好似有几分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思。
十一见她看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嚷人声。
“常凡,你躲什么,来让师兄看看,你今日又给小姐买了什么好吃的?”
雁惊寒听得人声传来,原本并无动作,只下意识放开耳力,留心是否有人靠近。
但此时此刻,听得这话,也不知是何处引他注意。只见雁惊寒神色稍动,下一秒竟突然站起身来走至门边,只稍一犹豫,便推开门朝外看去,仿若每一个被动静吸引来看热闹的人一般。
与此同时,扶宁亦被他这番动作惊回了神,她方才正心绪难平,并未留心门外动向。见状,还以为是出了什么状况,也来不及细想,只下意识反应极快地站起身来,迅速将桌上东西收拢,持剑上前两步。
十一早已跟在雁惊寒身后,见了扶宁这般,心知她大约是误会了,便略微摇了摇头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雁惊寒此刻心神自然不在屋内,只见他视线落在左前方一处空地上,那里正站着不少常青门弟子,七嘴八舌围着常凡打趣。
而常凡手中正抱着一个食盒,显然里面装着的便是方才那道声音提及的“好吃的”。
“就是啊,常凡,小姐就算被禁足也肯定缺不了吃的。”斜刺里倏然伸出一只手来,猝不及防便挑开了常凡护在怀中的食盒,“呦,这不会是张记的板鸭吧?”
这话说得尤其大声,听来便有些刺耳,也不知是有几分玩笑几分刻意。一句“张记的板鸭”,好似让周围人更来了劲头。常凡手忙脚乱好险将食盒又盖住了,一抬头就见众人都凑了过来。
“唉,还真是,这张记的板鸭可难买得很,需得一大早排队。这段时日事多得很,我可许久不曾吃了。”又是一开始那道声音,“常凡,我看你这样,只怕是小姐又未领情,不若就将这板鸭孝敬师兄了吧,哈哈哈......”
“就是就是......”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片应和之声,众人说着便又伸手朝那食盒抓去。
雁惊寒冷眼旁观,就他所知,常凡年纪虽小,武功亦是平平,但性子却很有几分暴躁。这样下去,只怕免不了动手,他暗自在心中琢磨,届时正可做个顺水人情,让十一见机出手帮这小弟子一把。
恰在此时,仿若顺应他心中所想。只见不知是谁意有所指般道:“常凡,你对小姐这般殷勤,不会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我劝你......”
这话显然激怒了常凡,雁惊寒凝目看去,就见他气得满脸涨红,顿时怒目圆睁道:“你胡说什么,小姐对我恩重如山,你......你们......”
原本大约碍于同门之谊,纵使方才众人阴阳怪气,常凡也只字未言,只是护着怀中食盒。但此时此刻,他显然是怒急了,话到一半竟说不下去,索性抡起那食盒便朝方才那人砸去。
以雁惊寒的目力,若非有意隐瞒,或是功法特殊,这些常青门弟子的武功深浅在他眼中可谓一目了然。故而他此时一眼看去,便知常凡不是那说话之人对手。
雁惊寒等的便是这个时刻,见状,他正打算朝十一示意。然而他才方有动作,眼角余光却见不过一息之间,那常青门弟子竟是不敌常凡,两人对掌之间,不过一招,已被他震得接连后退。
这变故来得突然,饶是雁惊寒,也不曾料到自己竟是看走了眼。只见他霍然转头,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脚下已不觉走近几步,似乎下意识想要再等常凡出手看个究竟。
然而场上惊讶的显然不只他一人,只见周围的常青门弟子见了这般场景,俱是一静。那方才交手之人更是匆匆稳住身子,惊疑不定地朝常凡看去。
面对众人视线,常凡脸上似有惊慌之色一闪而过,只见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什么。然而下一秒又闭口不言,只兀自转身朝房中走去。
常凡如今就住在雁惊寒隔壁,眼见对方走到近前。雁惊寒眼神稍动,也不知他是如何动作,突然便凑了上去,冷不防正正堵在对方身前,状若关怀道:“常小兄弟,你没事吧?”说着还很是亲热地伸手去拍常凡肩膀。
常凡此时面色十分难看,明眼人都知道不该凑上去惹他,偏雁惊寒好似是个不识相的。
十一眼见着对方稍稍侧身躲过肩上手掌,接着很是烦躁地抬眼朝雁惊寒瞪去。为免那食盒下一刻朝自家主上抡去,他连忙上前两步,下意识护在雁惊寒身侧。
但常凡此时显然无意计较这些,“无事”只见他闷头答了一句,便撞开雁惊寒,“砰”地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雁惊寒见状,不着痕迹地掩住右手,又站在原地着意听了听剩下诸人议论,这才转身回了屋内。
方才人太过,扶宁为免引人注目,便一直待在房中。此时见雁惊寒与十一返回,便连忙上前两步,压低声道:“那弟子方才的内功路数,不似出自常青门。”
比之雁惊寒,峨眉自然对常青门更为熟悉。雁惊寒方才便已觉不对,他心中有些猜测,此时听得扶宁所言却未明说,只点了点头以示认同。
扶宁见状,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她还未开口,却听雁惊寒转而又道:“不知扶宁姑娘可知沈小姐禁足何处?”
这话题转得突然,扶宁闻言,不免有些不解,但她很快想到雁惊寒方才所为,便反应过来对方根本无需自己提醒。
这些时日与雁惊寒多番接触,扶宁多少也察觉到雁惊寒心中顾虑,不愿将峨眉牵扯进某些事中。想到这里,她遂也识趣地不再多言,只顺着对方话音道:“听闻是在离后山不远的祠堂中。”
此话说完,扶宁等了等,眼见雁惊寒不再相问。她眼观鼻鼻观心,心知他与十一大约有事相商,遂也不再打扰,趁着此时屋外人群已散,就此告辞了。
只是令扶宁没料到的是,雁惊寒与十一有事相商不假。然而等她离去后,十一头一件事却是朝雁惊寒右手抓去。
雁惊寒刚在桌边坐下,冷不防见了十一动作,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毕竟就他的视角所见,便是十一关门、回身、走近,而后二话不说便来拉自己的手。若是换了一名女子,只怕当即便要跳起来大骂“登徒子”了。
然而十一却好似不觉有异,只见他将雁惊寒右手握在掌中,摊开来看了看。眼见指腹处果然沾上了些许近似透明的粉末,不由略微皱眉道:“主上怎地不命属下来?”说着便从怀中掏出手帕,倒了些茶水浸湿了,接着再细心替他将手指擦净。
“寻蜂”之粉若是沾于人体,只有遇水方能洗净——这正是方才雁惊寒将之下在常凡肩上时留下的。他手法极为隐蔽,纵使扶宁也不曾看出分毫,但十一却自始至终将之看在眼中。
雁惊寒方才见十一看他手指,自然已反应过来对方意在何处。他早知对方对暗器下毒之法均十分精通,只是往日里更喜用剑,故而此时也并不意外。
只是却不知十一为何因此事担忧,乍一看去,倒好似雁惊寒手上粘的不是“寻蜂”,而是什么毒粉似的?
十一在某些时候,对雁惊寒所思所想总有一种近乎敏锐的直觉,譬如此刻,不待对方开口,他便好似已猜到雁惊寒想说什么,遂又接着道:“主上可知,寻蜂之蜜原本便是有毒的?”
此事雁惊寒自然知晓,但他见十一神色认真,又念及对方稍通医理,一时便不觉疑心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遂也不免稍稍上心,点头应道:“自然,但楼中将其炼制成粉时毒性便已中和。”想了想,又道,“可是有何不对?”
十一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雁惊寒见状,不免更为不解,就听这人竟一本正经道:“毒性确已中和,但主上肤质本就敏感,以防万一,还是注意些好。”
雁惊寒......
饶是雁楼主见过不少大风大浪,此时听了这话,也有些接受无能。只觉莫说医理上说不过去,大约不论任何人听得此言,都要说十一一句“杞人忧天”。
不,“杞人忧天”都是轻的,大约要说他一句“昏头昏脑”。
然而十一话音落下,却好似丝毫不觉有异,只见他再次确认了一番雁惊寒手指状况,似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想到什么,遂又站起身来,面色如常道:“主上,属下去拿些吃食来。”
作者有话说:
想对大雁说,有一种脑叫恋爱脑。
看了评论,本来打算先放一个片段番外,就是有关雁不归当年“安排”十一与扶宁的,想着这样可能有助于后续理解,但我没写完,就干脆之后再放吧,反正对主线剧情没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