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十一!”雁惊寒心知此时十一需得凝神守心,妄动武力只会雪上加霜。故而即使心中起伏,他脑中到底还是理智占据上风,见状也并不出手与对方相击,只迅速侧身避开。
十一此时已被记忆中的种种攥住,陈旧的刀光剑影袭来,血色刺眼、尖叫割耳,他脑中嗡鸣阵阵,已然分不清虚实。
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听得雁惊寒这一声呵斥,他动作却倏然窒了窒,再一抬眼,对上对方眼神,不知想到什么,只见十一瞳孔骤缩,浑身仿若被兜头淋了一盆冷水。
心中一刺,理智险而又险地凝结了一瞬,下一秒,只见他挥出的那只手倏然收回,随着“啪”一声脆响,竟是狠狠扇在了自己脸上。
十一这一下根本不留余力,好似要将方才朝雁惊寒袭去的力量惩罚般地返回在自己脸上一般,雁惊寒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来不及制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面颊浮现红印,咬肌处由于忍痛绷出细微起伏。
这点痛觉却仿若给了十一启发,只见他动作不停,手掌再次抬起,显然是要借此让自己彻底清醒。
他这反应何其眼熟,雁惊寒几乎瞬间便想起十一此前在山洞中自折手腕的一幕,不由心下一惊,连忙一把拉住他手腕,动作难得地有些慌乱。
十一方才还本能防备,这一下却是温驯得不像话。雁惊寒原本还怕制不住他,情急之下臂上用力,熟料却一把将十一扯得身子前倾,连带着自己也往后倒去。
两人双双倒在床上,十一失神之下还不忘伸手将自己撑住,唯恐压到雁惊寒。只是他手臂隐隐颤抖,一时也不知是痛的还是在用尽全身力气对抗什么。
只见他嘴唇嗡动,大约是想说些什么,然后下一秒又不得不咬紧牙关、紧闭双眼。
雁惊寒见状,只觉心中一痛,连忙抬手掌住十一后颈,稍稍用力将他压下,二人额头与额头相抵,呼吸相闻间,雁惊寒听得十一饱含痛意的粗喘,一字一句道:“十一!不论你看到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纵有仇怨,亦可待来日。”
雁惊寒说这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掷地有声,说到最后也不知是否联想到自身经历,自有一股凛然气势。
十一到了此时,纵使神志还未彻底清醒,但也已然从先前那种混乱失控的状态中脱离。听得雁惊寒此话,他睁开双眼朝对方看去,两人四目相对,十一眼中是挣扎之下的专注,仿若在暗涌激流中寻求宁静。
“主上。”十一几乎是喟叹出声了,他凝视着雁惊寒近在咫尺的面容,方才还死死撕扯着他的血腥绝望渐渐远去。
记忆中幼小的自己是如此无力,几乎无法承受那种地狱般的场景,以致于多年过去,仅是记忆闪现,那种刻入骨髓的恐惧与恨意仍然蚕食着他,令他难以挣脱。
可是他看着雁惊寒,听着他劝慰自己说“可待来日”,一种平静而炙热的温度流经全身,爱与希望总能战胜仇恨、绝望。十一暗自调整呼吸,压下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他睁大双眼,尽力让自己眼中所见仅余雁惊寒,果然,在他的世界里,万事万物都无法打败对方。
“嗯,我在这里。”雁惊寒知道十一正兀自挣扎,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只稍稍挪手,搭在他侧颈脉搏上,感受着他呼吸渐渐和缓。
十一却难得有些脆弱似的,听得这话竟索性伏下身来,他动了动,一手试探着插入雁惊寒后背,脑袋轻轻埋在对方颈侧,接着缓缓用力,直到将他整个人都严丝合缝地抱在怀里。
十一深深吸气,一时也不知究竟醒或未醒,只声音仍旧如方才那般低不可闻,好似从喉间压出来似的:“主上。”他又唤了一声。
雁惊寒察觉到他动作,不由双眼微睁,稍显不自在地歪了歪头。
然而下一秒,他又很快放松下来,不知想到什么,甚至稍稍动了动脑袋与贴在脸侧的十一耳鬓厮磨,仿若某种无声的安慰。接着伸出双手,同样将他抱在怀中。
屋内静了下来,一时之间只剩十一尚未平复的喘息声,落在雁惊寒耳边,令他耳廓略微麻痒。
两人首尾相叠、紧紧相拥,在这杳无人声的深夜里,不知过了多久,直等到十一呼吸恢复如常又再次加重,也没有分开。
随着药效积累,雁惊寒这些时日身体已然只冷不热,然而此时此刻,也不知是否是他错觉,被十一这样抱着,雁惊寒竟隐约觉得周身渐渐发热。
他试探着动了动身子,直觉再这样下去,自己手臂都要僵麻了,也不知十一压在底下的那只手是如何受得了。
先前情急之下尚不觉得,但到了此时,雁惊寒自然意识到两人这姿势着实过于暧昧,只怕任何人见了,都要看出不对来。
更何况哪有人一抱便不肯松手的,雁惊寒眼神稍动,终于后知后觉地生出几分羞赧来。
他侧目朝十一看去,正打算开口,却不妨就在此时,十一亦撑起身来,两人猝不及防之下视线相对,竟都不约而同地垂下眼睫。
只是十一很快又再次抬眼,视线若有若无地朝雁惊寒耳廓看去,那里微微泛红,像被人含过一口似的。
十一自然早已定神,但与雁惊寒紧紧相拥的诱惑实在太过,他根本舍不得打断。
这么多年,他曾无数次妄想过与对方拥抱亲吻、乃至肌肤之亲,然而纵使是在梦里,也仅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任凭十一如何想入非非,雁惊寒都不曾如此主动地回抱过他。
十一几乎被这巨大的惊喜砸昏脑袋,直等到发现雁惊寒动作,想到什么,这才不得不恋恋不舍地撑起身子。
感觉到对方圈在自己后背的手收回,十一知道雁惊寒意思,原本正打算就此起身。然而一转眼,扫见这一方耳廓,他心中一动,也不知是如何作想,竟又就此止住了。
左臂一阵发麻,仿若还镌刻着雁惊寒后背的骨骼轮廓。十一撑起腰背,确保不会压到对方,然而他方才抬起的头颅却反倒压低了,甚至有样学样,也试探着往雁惊寒额心贴去。
雁惊寒双眼微动,眼角余光瞥见十一曲起双肘撑在自己两侧,从脖颈到肩背以下抻出一个微妙的弧度,仿若一小块绵延起伏的山峦,将他完完全全笼罩在自己身下。
此时此刻,十一好似忘记遮掩一般,眼中的虔诚与痴迷显露无遗,但同为男子,雁惊寒又怎会错过他掩在漆黑眼珠下的占有与征服。
偏偏这人还要装模作样,只见十一张了张嘴,好似要为自己此时的拖延找一个正经的借口。他喉结滚动,十分诚心地建议道:“主上,下回属下若再行不敬,主上不必留情,大可将属下打晕便是。”
雁惊寒自然知道可将他打晕,但此乃下下之策。若是换了旁人,他自然不会有任何顾忌,但面对十一......在方才的情形下,若他动手必然刺激对方,他又怎么可能不顾后果。
更何况......十一往日里宁愿自伤也不愿伤他分毫,雁惊寒心底深处实则总有一种直觉,十一不会当真对他动手。
只是说到“不敬”,雁惊寒感受着额心处细微的重量,脑中再次不合时宜地想到在山洞中十一将他压在身下时的反应,那时对方也曾试图同方才一般朝他颈侧埋去。
雁惊寒掩在唇内的舌尖微翘,不觉抵了抵上牙,暗道:这人此时所为分明才是更大的不敬。
十一向来规整的衣襟在方才的一番动作中有些松散了,雁惊寒略微垂眼,正可见他喉结到锁骨一线往衣领深处延展,依稀可辨紧致而有力的肌肉轮廓。
“嗯。”见状,雁惊寒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甚至还顺着十一方才话音低低应了一声。
他这般躺在身下,落在此时的十一眼中,简直是一副任人为所欲为的样子。十一脑中理智犹存,血液却在狂涌,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占据心头,他禁不住稍稍抬手,右手拇指在雁惊寒眼尾处轻轻抚过。
却在此时,只听一点“咔嚓”声响,雁惊寒神色倏然一变,十一尚且还不及反应,就见对方迅速抬手一把将他掀开,力道之大,直令十一猝不及防之下在床上摔出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雁惊寒右手已然在床上轻轻一拍,整个人直起身来立在床边,甚至还有余裕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衣襟。
“姜大哥?”窗边落下一道人影,正试探着朝雁惊寒看来,双眼有些警惕地在他周身扫视一番,接着方才抬步走近,背上裹着的东西似曾相识。
正是陆三!
话音落下,他视线所及扫见将将从床上起身的十一,眼见对方似乎脸色不善,不由动作稍顿。睁大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雁惊寒,想到什么,倏然恍然大悟,笑着挠了挠后脑勺道:“嘿嘿,打扰你们睡觉了?”
顿了顿,又伸手朝他二人指了指:“你们睡觉怎么不脱衣裳?”视线往下,“还有鞋子?”
雁惊寒......
作者有话说:
紧紧相拥奔赴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