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艳小山
想到这里,阮殷殷不由心中一凛。
面对十一那双沉黑阴鸷的眼睛,她脑中念头急转,这才倏然意识到什么。阮殷殷心中暗道:自己方才所想确实不无道理,但还有一点她却是想岔了——十一之所以问及她前来,不过是基于心中已大略有数,而后再行确认罢了,而若对方方才当真怀疑自己生出二心,故而有意违背雁惊寒所言,根本不会如此“轻轻放下”。
至于那三颗“食月”,想到自己方才所想:假使雁惊寒就此沉睡不醒,那揽月楼楼主之位......阮殷殷心知肚明,十一此举除了要胁更是警告!
可君子尚且论迹不论心,她阮殷殷并非君子,但她自问自雁惊寒登上楼主之位起,自己从不曾有过丝毫反叛之举。纵使偶尔眼红楼主之位,难道不行?正所谓有能者居之,假使“玉蝉”当真无解,纵观整个揽月楼,难道自己就不能凭本事争做楼主?
阮殷殷自觉自己此举并无不妥,毕竟世间谁没有私心?谁又不向往权势高位?但她并非冲动无脑之人,自然也知这话不能在此时当着十一的面说,毕竟照如今情形来看,十一对雁惊寒,显然就是那个一心护主、毫无私心之人。
两人无声对峙几息,十一只看阮殷殷反应,便知对方已对他话中之意心知肚明,这才收回眼神,又继续道:“此事是我自作主张,待主上醒来你自可向他禀明一切,届时无论主上如何发落,我都没有怨言。”顿了顿,他自方才起便毫无起伏的言辞间终于露出几分情绪,“我只要主上醒来。”
阮殷殷无法动弹,再加上因着姿势之故,她此时无法窥见十一神情。但饶是如此,她却仍从对方这短短几句中体会到某种难言的压抑与执着,心中不禁没来由地想道:“或许正是因此,以雁惊寒之性,才会放心将自身命脉交托在十一手上。”
性命相托——在这一息之间,这四个字倏然闪过阮殷殷脑海。她在揽月楼多年,自然知道雁惊寒是如何走出云栖院,又是如何坐稳楼主之位走到今天,原来竟还有人能让对方性命相托?
想到这里,阮殷殷一时竟有些语塞。直到十一伸手替她解开穴道,这才收敛思绪,想起自己还有关键之事没问:“十一,你身上有多少白丸,万一......”
“没有万一!”阮殷殷自觉自己问的是十分合理之事,毕竟此事不仅关乎她,甚至也关乎十一本身。然而她话音刚出,却见对方倏然厉声打断,只见十一看着阮殷殷,面色阴鸷,毫不掩饰眸中杀机,他一字一句不容置疑道:“有黄岐在,主上不会有万一。”
此时此刻,面对十一神色,阮殷殷毫不怀疑,只要她再敢多说一句,对方便要当场拔剑。
这个疯子!
阮殷殷到了这时,终于意识到自己先前又想岔了一件事。
即雁惊寒身为揽月楼之主,在对下驭人方面,或许尚且要顾全大局,讲究恩威并施,但于十一而言却是不然。
此时此刻,十一心中没有大局,更没有自己,更遑论什么揽月楼职位。实则不管有没有那枚亲传玉佩,只要有人让对方发现敢对雁惊寒不利,乃至是想一想对雁惊寒不利之事,大约都唯杀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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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生机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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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三尺剑出手,红拂手遭受重创,摄魂阵难以为继,很快便被在场已然杀红了眼的武林人士一举攻破。再加上被困密道数人成功突围,至此,碧水宫先机尽失,假若再打下去,便只能与中原武林真刀真枪、硬碰硬。
经此一役,各派人士已是死伤惨重,但也正是因此,在场尚且还活着的众人更是群情激奋,已做好拼死一战的准备。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不知为何,“合欢宗”反倒就此退走了。
谁也没有料到武林大会会以一种这样的方式收场,一场风波终于平息,然而众人都心知肚明,平息并不意味着结束,还有一场真正的大战在前方等着他们。
一切仿若某种轮回。虽说中原武林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一血耻辱、手刃仇人,但当务之急自然还是疗伤除蛊为上。更何况经过雁惊寒一番动作,他们已意识到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一一厘清。
于是,与众人蓄势待发的内心相反,由五大门派牵头,中原武林只得暂且忍耐,先按兵不动。
一辆马车在路上疾驰,一路朝西奔去。
“吁......”算算时辰,自武陵城外起,他们已马不停蹄,在路上奔波了整整三日,饶是阮殷殷,也不由得有些受不住了。
正巧收到楼中探子传信,阮殷殷勒停马匹,自信鸽上将东西取下匆匆看完,抬头扫了眼天色,想了想,终是回身掀帘而入,一面扬手将信纸抛出,一面不冷不热道:“今夜我们入城休整一晚。”
这辆马车乃是阮殷殷依着雁惊寒吩咐事先所备,彼时对方只说用于掩人耳目,故而她特意选了辆布置简单,利于出行的。车厢内除另摆了一张小桌,以及桌上茶壶杯盏以外,并无其他陈设。
阮殷殷躬身而入,毫无疑问就见十一正抱着雁惊寒,靠坐于车厢右侧。与此同时,桌上正摆着一个斟满水的茶碗,只见十一手上正拿着一只约筷子粗细的竹签,竹签末端缠了少许干净的棉布,十一便拿着这签子,沾了水后细细在雁惊寒唇瓣润湿。
虽说时间紧迫、一切从简,但出门在外,诸如吃食、换洗的衣裳以及包扎伤药等总不能少。阮殷殷久在江湖行走,经验丰富,这棉布自然便是她提前置办在车上的,但彼时阮殷殷可没想到十一会将其做此用途。
三天过去,雁惊寒身上衣裳早已换过,此时形容整洁,除了双眼紧闭以外,看上去倒与平常无异。甚至若细细比较,他们三人中,大约昏迷的雁惊寒反倒是最为“光鲜”的。
阮殷殷自觉自己这几日奔波劳碌,堪比做牛做马。虽说在这三天中,已不知多少次见到十一给雁惊寒润唇,但此时此刻,见此情景,她仍是忍不住在心中大翻白眼,暗道对方真是多此一举。
毕竟雁惊寒服下“玉蝉”,说得难听些,此刻便与活死人无异!一个不吃不喝的活死人,还需要讲究这些?何况楼主又非女子,唇瓣干些怎么了?
她堂堂揽月楼右护法,给人当马夫不费功夫?四处打水不费功夫?
随着阮殷殷话音落下,装信笺的竹筒亦正正好落在桌上。十一知道对方心中不满,也不在意她此番态度如何,或者说,只要阮殷殷没有做出任何不利雁惊寒之举,无论怎样,他都毫不在意。
信笺上所载正是有关武林大会后续,十一抱着雁惊寒,只得半边身子空闲,动作之间难免不便。此时此刻想要看信,便只能先将手中竹签放下,而后再行动作,然而纵使如此,他也丝毫没有改换姿势之意。
十一无所谓阮殷殷的“刻意为难”,只见他右手拇指用力将竹筒顶开,取信看完后用力碾碎,而后点了点头:“嗯。”扬手将手中纸末抛出窗外。
今日仍旧是个晴天,因着窗边帷幔掀开,外间有少许微风飘入,吹得雁惊寒发丝稍稍扬起。十一见了,便又在收回手后,轻轻替他将吹至脸侧的发丝拨到耳后。动作之间十分熟稔,好似已做过千百遍。
甚至末了,只见十一顿了顿,好似突然想到什么,竟仿若雁惊寒全然无事一般,十分自然地开口问道:“主上,今日天气甚好,主上可要吹吹风?”话音落下,他等了等,而后便当真将车帷卷起,好似真的得到了雁惊寒某种回应。
此情此景,无论任何人见了,大约都难免觉得有些诡异。然而阮殷殷显然对此见怪不怪,只权当没看见没听见。
揽月楼众人皆知,阮护法向来男宠无数,但于她而言,皆不过露水情缘、享乐而已。阮殷殷的人生中没有情爱二字,亦不屑情爱二字,故而真要说起来,她在这方面实则堪称“闭目塞听”。否则也不会连着三日以来,纵使心中隐觉异样,也还没有意识到十一心思,只一味在心中暗骂左不过对方是疯了。
阮殷殷方才话说得干脆,但实则心里也有些拿不准,担心十一这个疯子一心要往唐门赶,不愿入城休息。她心中已做好十一反对的准备,并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抗争到底。故而她眼见对方看过信后,便自顾自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喝,面上虽然云淡风轻,实则心里已是严阵以待,只等十一开口。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等了又等,茶也喝完了,风也吹了,十一却仍旧一言不发,仿若车厢里没有她这个人一般,复又拿着那签子给雁惊寒沾水润唇去了。
阮殷殷......她暗自深吸一口气,见状,不由心中冷笑,只觉自己实在忍无可忍。不说话是吧?好啊,正好她懒得多费唇舌。
想到这里,阮殷殷心中主意已定,遂抬手一掀帘子便打算出去,却在此时,终于听得身后十一声音传来,只是话中所言却是:“入城之后,请阮护法给主上重新置办几身衣裳来,要上好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