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听得这话,阮殷殷不由脚下一顿,念在十一此时说话尚算客气的份上,她回身看去,这才确信自己没有想错,原来对方先前那声“嗯”并非冲着信中所言,而是在回答了自己开头那一问。
......
不管怎么说,对方好歹是同意了,事到如今,阮殷殷已无力纠缠,为何十一对着雁惊寒一天天话没停过,方才就不能多说两个字。
但有一件事,她却不得不问:“我不是备了衣裳?”顿了顿,阮殷殷视线落在雁惊寒周身,这才想起,这几日十一几乎给人每日一换,大约已经没有“干净”的了。
想到这里,阮护法不由又朝自己看了看,只见她表情微妙,沉吟片刻,终是忍不住道:“十一,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楼主虽然身份尊贵,但并非枉顾形势之人,想来不必如此讲究。”此话出口,阮殷殷说得可谓语重心长、情真意切,当然了,如果忽略她话中隐隐的咬牙切齿的话。
十一自然不会听从阮殷殷此话,于是,待三人进了城,定下客栈后,阮护法只得又亲自跑腿,替自家楼主置办每日一换的行头,顺便一气之下,给自己也买了不少。
因着雁惊寒“沉睡”之故,十一推测对方气血运行必然不比常人。他不清楚“玉蝉”究竟如何作用于人体,想到这里,便只能慎之又慎,连易容也不敢再给雁惊寒上。
幸而马车上备有披风,进客栈之时,十一便替对方将披风穿上,又以兜帽与自身为遮挡,好歹没有引人注目。
往日与雁惊寒一起,每每在客栈用餐时,十一总免不了命小二将好吃的一概摆上。然而此时此刻,只有他自己一人,便只草草让对方上碗面填饱肚子即可。
这是一座小城,纵使十一选的是最好的客栈,开的是最好的房间,房内空间仍是不大。确认被褥尚算干净舒适后,十一将雁惊寒轻轻放下,而后又开窗通风,顺便细细查看了一番窗外状况。几乎就在他动作完毕的同时,小二亦已将吃食送了上来。
十一坐在桌边,特意选了一个能看到雁惊寒的方位用餐,他尝不出什么味道,几乎是近乎麻木的进食。甚至每吃一口,脑中都不觉闪过从前对方坐在他面前的场景。
屋子里静谧无声,十一放开耳力,又一次捕捉雁惊寒轻微的呼吸声。有什么东西窸窣作响,十一倏然起身看去,这才发现原是这客栈后院有一棵梨树,因着暖风吹过,此时隔着半开的窗户看去,还能看见满树梨花摇曳。
这梨树长得枝繁叶茂,满树白花更是引人注目,一眼看去,可见生机勃勃。然而十一方才竟是没有留意,亦或者留意了却不曾入眼。
正所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梨花乃是春天来临的象征,大约无论任何人面对此景,都会忍不住心生欢喜。
然而十一此时此刻见了,却只无端想到:“既然春日已到,万事万物皆沐浴在暖阳与生机中,为何雁惊寒却偏偏要受此磨难?为何他的主上却仿若置身冬季严寒一般,只能就此沉睡?”
想到这里,十一不免戾气横生,他看着那棵近在眼前的梨树,几乎生出一种毁灭一切的冲动。
末了,却只是挥剑斩下其中一枝开得最好的,小心搁在雁惊寒枕边,近乎轻声细语般道:“主上请看,这客栈中有一棵梨树开得正好。”仿若他方才从不曾心生憎恶,面露杀机。
十一三两口将桌上那碗面解决,恰好阮殷殷返回,二人商定好明日出发的时辰后,便各自分开。阮殷殷房间就在隔壁,此时已彻底入夜,十一眼见对方进了房间,又暗自伫立门前,留心观察了一番一楼大堂往来人影,等到小二将热水送上,确定并无异样,这才回屋关门落锁。
雁惊寒仍旧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纵使只隔了几步距离,纵使十一方才站在门口亦可将房间一览无余,然而他回房之后,却仍旧不可避免地加快步伐,几步赶至对方身边。
“主上。”屋内水雾袅袅,隔着屏风散发出一阵氤氲热气,十一俯下身去,伴着一阵梨花香气,轻轻抚了抚雁惊寒侧脸,而后询问般道:“主上,属下服侍主上沐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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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假作真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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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月楼中,只听哗啦几声,瓷器翻倒碎裂的声音传来。雁惊鸿瞪着眼睛步步上前,近乎咬牙切齿般朝眼前人问道:“所以你明知雁惊寒就在常青门,居然不趁机下手?”
“我如何下手?”相比于雁惊鸿的气急败坏,只见昭影面上堪称平静,然而若细看下去,又可见他眼中几许压抑隐忍。
“呵,就算你一人无法成事。彼时常青门群雄汇聚,你难道不会设法将雁惊寒行踪泄露,来个借刀杀人?”雁惊鸿眼见昭影如此,不由愤怒之色更显,几乎立时便忍不住厉声喝问。甚至话到末尾,已不觉伸出手去,狠狠揪住对方衣领。
“借刀杀人?”昭影见状,只任他施为,口中却着意将“杀人”二字重复了一遍,而后意味不明道,“你不是无论如何也要拿到揽月心法后两重?杀了他怎么拿?”
只见雁惊鸿听得此话,面上神色霎时一顿,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正待收回手去,却见昭影倏然动作,右腕立时传来一阵隐痛,雁惊鸿手上用力,却一时无法挣脱。
与此同时,昭影三指已迅速在他腕上一探,眉间隐隐狰狞抽动:“你的内力是从何而来?”到了此时,只见昭影似乎终于维持不住方才那副神色,手上用力将人狠狠一甩,几乎怒形于色道,“暗九在哪里?这些时日,暗堂其他失踪的暗卫在哪里?”
雁惊鸿猝不及防,被他这一下甩得站立不稳,脚下趔趄几步。只见他眼中神色稍动,而后却只是抬起头来,似乎满不在乎道:“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昭影确实早有猜测,否则也不会特意有此一问。只见他闭了闭眼,似在强自按捺什么,过得片刻,正打算开口。却听雁惊鸿又冷冷一笑,故作不解般道:“为何作出这副神色?你不是早就背着我偷偷审了叶卜?还特意将人放走追踪?若不是暗九临死前吐露一切,我至今还被你蒙在鼓里。”
雁惊鸿似乎乐意见昭影如此,只见他说着又上前两步,微微倾身道,“怎么?你查到什么了?”
“你对暗九做了什么?”昭影心知对方在有意试探,闻言并不接他此话,只兀自问道。
雁惊鸿见状,似乎也不在意,只见他眼中神色一顿,依稀有几许狠戾之色一闪而过。而后便抬手抚上昭影右肩,故意不急不缓道:“做了什么?暗卫断情绝欲,一个敢背着暗堂与女子有私的暗卫,该如何处罚,你身为暗堂堂主,不是最清楚不过?”
顿了顿,他再贴近一步,似乎有意看进对方眼底,“还是说,你因为身世之故,所以对他格外宽待?”
身世之故?昭影闻得此言,竟不觉有些想笑,暗道他们二人真不愧是一丘之貉,一个设法查另一个,而另一个亦在趁机查对方。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他倏然只觉周身疲惫。这种疲惫时常令他生出某种强烈的逃离之意,逃离揽月楼,逃离这世间所有一切。
事已至此,昭影突然不愿再做无谓的争辩,只道:“你可知自己与虎谋皮?假使主上当真遇害,武林大会上无人破蛊虫之局,此时此刻,揽月楼便是众矢之的。届时中原武林攻上门来,难道你指望碧水宫会出手相助?”
“所以你索性坐视不管?任由雁惊寒发挥?”然而雁惊鸿听了他这话,却反而情绪激动起来,他最讨厌昭影一口一个主上,“只要我坐稳楼主之位,中原武林打上门来又如何?难道我揽月楼不可与之一战?何况届时只消将一切推给雁惊寒,他人都死了,此事自然可稍稍平息。”
昭影听得这话,一时竟不知该露出何种表情。揽月楼本就与中原武林不算同道,只是这么多年一直进水不犯河水罢了,假若两方一旦开战,又岂是轻易便能平息的?
雁惊鸿并非如此天真之人,除非对方给了他某种许诺。
想到这里,昭影脑中立时闪过这两日所知有关武林大会种种,顿了顿,这才开口道:“沈慎是碧水宫之人?”他牢牢盯住雁惊鸿神色,话音落下几乎无需对方答话,便已看出自己所料不错,末了,突然不无讥诮道,“可惜他此次未能成功坐上盟主之位,依我看,往后也不可能了。”
“你这是何意?”雁惊鸿此生最恨见到别人这种表情,只见他顿时怒不可遏,抬手便朝昭影挥去,“在你心中只有雁惊寒才配为主,我不过一个笑话是吗?”
昭影见他如此,不得不再次伸手制住其右腕。许多时候,人一旦情绪上头,便忍不住口不择言,行为亦不受控制。昭影深知此点。可是此时此刻,他眼见对方动手,脑中便不由想到暗九等人,想到他返回之后雁惊鸿的假作无事。
他们二人从不曾坦诚相待,到了此时,便也只剩针锋相对的丑陋。在这一瞬间,昭影突然没来由地想起几日前十一所言,他心中悲愤,手上亦不觉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