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眼见黄岐伸手探上对方脉搏,雁惊寒原本已做好最坏的准备。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过得片刻,却见黄岐竟长出一口气来,眉目间亦隐有放松之色:“十一,三日前观你状况,我还以为......”
  雁惊寒抬目看向十一侧脸,只听黄岐继续道,“如今看来,虽然有气血逆流、丹田紊乱之症,但却还不至于无法挽救......”
  作者有话说:
  再来一遍,十一:胆子大大的~(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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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7章 胆大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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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岐犹记得自己三日前踏入这间房中时所见之景象。
  彼时雁惊寒正如往常般闭目躺在床上,地上稍显狼藉,还有一片令人见之心惊的血迹,十一就跪在这片血迹上,浑然不觉自己衣物被鲜血浸染,只躬身紧紧盯住雁惊寒面容。
  他全身都在克制不住的颤抖,激动、急切、又似不敢置信,嘴里一直在喃喃说着什么,听到门开的动静,便霍然转眼看来。在那一息之间,黄岐清楚看见,十一看向她的眼神便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近乎矛盾而癫狂的生机与绝望。
  黄岐之后听了对方讲述便知——生机是因为十一听到了雁惊寒唤的那一声,绝望则是因为雁惊寒之后便再无反应,十一禁不住怀疑自己生出了幻觉。
  生死一线,悲喜沉浮,全在雁惊寒三字。
  黄岐自问行医数十年,不知见过多少生离死别、痴男怨女,当此时刻,也不禁为十一心惊。
  也是当此时刻,神医终于前有未有地意识到,解开“玉蝉”,救的不只是雁惊寒一人,还有十一。
  “黄神医,我有些话想同十一说,劳烦神医暂且稍作移步。”
  自入唐门第二日,两人一番对话后,黄岐本就已为十一诊治过,彼时就她所见,对方虽然外伤内伤俱全,但实则最为紧要的仍在“引欲”之上。
  “引欲”不解,则心神不定、真气动荡,内功自然也无从稳固。
  故而彼时黄岐所想的法子实则从某一程度而言,也正与雁惊寒此前的猜测相吻合——即先治外伤,至于内伤,则徐徐图之,先已稳固为重。
  而在此过程中,或许是因着事关雁惊寒,十一的态度亦尚算配合。甚至为着慎重起见,在解蛊之前,她亦曾事先确认过对方状况。
  故而三日前见了十一情状,黄岐心中实则不无震惊。她脑中隐隐浮现某个推测,本就打算再替对方诊治一番,奈何彼时忙于雁惊寒之事,再加上十一本人根本无意配合,便只得暂且搁置。
  何况治病救人,最难的本就不在医身,而在医心。黄岐深知此理,便想着事已至此,一切也只能待雁惊寒醒来再说。
  但纵使如此,她心中自然也不免忧虑十一状况,否则方才也不会甫一探对方脉象,便已禁不住喜形于色。但黄岐行事本就慎重,在这一息之后,想及之前种种,她心下又不禁有些打鼓。
  想到这里,黄岐心中沉吟,剩下未出口的话便也断在喉中。只见她抬目朝十一看去,眼中神色似有片刻复杂,想了想,正打算将银针取出,却见雁惊寒突然抬手握上十一小臂,话音十足客气却又隐约透着几分不容置疑道。
  黄岐右手三指犹搭在十一脉上,冷不防听得雁惊寒此言还未及反应,却已感觉到自己手下脉搏狠狠一跳。
  她心中一动,脑中不知想到什么,视线看了看雁惊寒,又看向十一,最后竟一句话也不曾多问,起身拎过医厢便往外行去。
  只在将将出门前脚下稍顿,或有意或无意留下一句:“此前雁楼主曾问我‘引欲’解法,实则再简单不过,‘引欲’所引乃在心中痴妄,或放下或得到,择一而已。”
  “十一,我本不愿逼你......”
  黄岐离开后,屋中有片刻沉静,只见十一站在原地,垂头久久不曾动作,直等到雁惊寒这一句话出口,方才抬眼朝对方看去。
  两人四目相对,雁惊寒清楚看见对方眼中的痛苦与沉重。但与此同时,他心中又有些无法言说的怒火,既气十一到了此时,竟还不以自身为重,又气对方心中,隐约认定自己一旦无用便会被他抛弃的顾虑。
  两人此时虽还未言明心意,但雁惊寒自问,无论如何这一路走来,他与十一也算生死相依、性命相托,难道自己在对方心中便是如此狠绝之人?
  “主上早已猜到了?”十一面向雁惊寒张了张嘴,喉间却仿若被什么卡住一般,过得片刻方才发出声音。
  只听他此话出口,虽说用的是问句,但实则语调之间已透出一种颇为惨淡的肯定,“主上不必为属下忧心,等主上彻底康复,可以运功自如,属下自会设法解困。”
  “如何解困?”大抵越是在意,情绪便愈发无法自控,纵使是雁惊寒也无法完全幸免。
  但他这人往往越是发怒,神色之间倒反而越是冷静。只见雁惊寒闻得十一此言,方才还带着几分沉沉叹息的话音不再,只声色淡淡,乍一听来,令人不辨喜怒道,“举凡习武之人皆知,走火入魔便无异于生死一线,拖得越久便越是积重难返。”
  雁惊寒双目锁住十一,近乎一动不动,他一字一句,声音低沉,自有一股无法言说的压力:“十一,你告诉我,你打算如何解困?”
  如何解走火入魔之困?这些时日十一未必没有尝试,故而真要说起来,实则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头一步的根源就在“引欲”。
  可正如方才黄岐所言,要么放下,要么得到,他自问无论如何也无法放下,可是得到......若说此前十一几番试探,心中自是也怀着几分或许主上对自己也并非全然无情的期望,但也仅此而已。
  十一自觉不敢奢求太多,于他而言,只要雁惊寒有意,不论是否长久不论有几分情意,都值得自己全力一试。
  至于结果,就算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他的主上如此美好,只要自己还能远远守在对方身边,便已算一桩幸事不是吗?
  十一原本如此作想——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如此作想。
  直到这段时日,面对“引欲”之效,当十一猝不及防直面自己内心最深的渴望时,他才不得不承认,原来这不过是自己某种近乎道貌岸然的自欺欺人罢了。
  他所渴望的“得到”到底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一旦拥有过雁惊寒,自己真能如此理智地放手吗?
  如果可以,那此前他怎会如此不管不顾地放纵自己?像个趁虚而入的卑劣之徒;如果可以,那在这些时日的某一刻,他怎会恍惚间近乎发狠地想道:“主上若就此昏睡也好,睡着了便不会骗人,睡着了便不会涉险,睡着了便只能安安分分让他锁在怀中。”
  原来如此,十一近乎绝望地想到:原来只有这样的“得到”方能彻底解他心中之欲,而若浅尝辄止,则无异于饮鸩止渴,换了从前他或许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伤害雁惊寒,可是如今,也正因为有了“引欲”,他却不敢保证了。
  雁惊寒心中本就有气,此时话音落下,眼见十一迟迟未答,乍一看去,竟好似油盐不进一般,不由更是难以自控。
  “十一,你还记得在潇城客栈中时,自己曾答应过我什么吗?”雁惊寒这人行事,实则很有几分当做即做的魄力与强势。他既然打定主意趁早弄清楚十一状况,方才又已让黄岐出去,自然是因为自己心中已有了其他法子。
  雁惊寒自问自己或许不通医理,但对走火入魔之症却可谓十分熟悉。
  自方才起,他左手本就一直抓在十一右臂,甚至对方大约是怕他手上无力之故,自黄岐收回探脉的手后,也一直未动,还不忘张开五指就着这个姿势将他手臂轻轻拖住。
  故而此时此刻,两人实则可算两手互握于臂。只见雁惊寒话音落下,根本不待十一反应,便已手上用力,迎着对方视线,将自己方才暗暗自丹田中引出的少许内力朝对方体内撞去。
  他料定十一必然不敢反抗,也不会反抗,只消自己内力入体,牵动对方丹田经脉,自然便能探知这人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黄岐方才那句“若非必要,切莫急于运功”犹在耳中,当此时刻,只见十一反应过来雁惊寒意图,几乎立即便骇得睁大双眼,惊呼出声:“主上!”
  雁惊寒所料不错,十一确实不敢反抗、也不会反抗。因为对方若要反抗,则必得运功与他内力相抵,而如此一来,若是稍有不慎,便会冲击到他本就未愈的内伤。
  雁惊寒以自身为胁、有恃无恐,细细想来,此举实则与其此前在潇城客栈中所为很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但他却忘了,正所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而彼时的十一,本就神志不稳,刚刚才眼睁睁守着他从“玉蝉”中脱险。
  更何况对方本也不是兔子。
  毫无疑问地说,当十一右手用力,左手则并指如飞,急点上雁惊寒左腕某处穴道,而后又一路往上,推进至他左肩一带时,雁楼主难得有些没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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