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姑娘在庙里求了什么?”
  谈及此,言修聿轻声笑了笑,“我没去庙里,那座山上景色瑰丽,我在山上流连许久,忘了还有庙要找就下山了。”
  至于为何与柳杨月不同——
  “彼时我在未婚夫婿家白吃白住了多年,再和善的人家也腻味了,我在那家里处处遭人嫌弃,他们放过我,我反倒舒心许多。那日我爬上山,与以往上山做活不同,那是我头回如此自在,我心中万般感念,想着往后要看遍大好河山,绝不能被囹圄在一处。”言修聿扭头看向柳杨月,“可你离家并非自愿,你还忧心家中的母亲与幼弟,自然与我不同的。”
  柳杨月动了下肩膀,她轻声道:“若是家中平安,父亲健在,我也想外出游历。可今时不同往日,母亲还在家中,我放心不下。”
  “府中不是还有一位朝廷命官坐镇?他会护着你母亲与弟弟的。”言修聿安慰她。
  听罢柳杨月的脸色却越发难看了,“陆公子······他是朝廷命官不错。我却不信他,他这人出身极高,府中的事与他并无干系,他怎会愿意帮扶我母亲。”
  那倒未必,言修聿心想,陆箴是良善之人,他会尽力保全旁人的。
  第三十七章 欺软怕硬
  知县府邸,陆箴才送走来府中查询案件的衙役,回到房中,侍卫向他禀报:“公子,言姑娘和柳小姐出府了,据说是要去扬州。”
  陆箴收起桌上的案卷,问道:“城门被人把住了,她们走的是水路吧。”
  “是,我们的人跟她们上船了。”
  “可有嘱咐他只需跟着,不能多事?”陆箴扶着桌案坐下,“跟紧了她会觉出异样。”
  “照公子的意思嘱咐过了。”
  陆箴抬手触碰颈上的伤痕,问起府内的事宜:“柳夫人那儿可出了什么事?如今她是最要紧的人,谁都能死,唯独她得活着。”
  侍卫将所知的上报:“柳夫人将孩子抱在房里养,日日看着,旁的都如常。”
  “盯紧些。”
  “是。”
  知县暴毙一事蹊跷至极,府衙里来办案的通判也三缄其口,背后还不知有谁在作怪。与其把人困在府里,走出去反倒安全。
  陆箴与言修聿相遇后不过片刻,意外陡生致使两人再度分隔两地,陆箴心里有许多话都来不及说出口,她就走的远远的了。
  但凡眼下情状好些,陆箴必得策马追上去,可麻烦的是眼下诸事缠身,朝中对知县暴毙一事很是重视,陆箴断断不能撒手不管。
  再者······
  陆箴捡起桌上的案卷,上面陈列了账本上的异样,结合盐商的供证,指向的结果无非只有一个——知县在盐税上贪污。
  区区一个知县,如何能贪下如此大的税额,背后必定有旁人指示。
  陆箴便仔细查了查,无意间查到知县本人科举那年的主考官是如今的宰辅,说宰辅是他的恩师也不为过,多年前柳知县尚在京中任职时还和宰辅交往频繁,外放后反而没了来往。
  越是疏远,越像在有意隐瞒。
  若说知县是奉宰辅的令贪污,贪墨来的银钱大头分给了宰辅,那又是谁在巡盐时将柳知县灭口了呢?
  是宰辅担心此时败露?
  陆箴心底不认,宰辅此人城府极深,哪怕将此事捅到御前他都能推脱干净,仅是隔靴搔痒的巡盐就将他逼得要杀人灭口了?绝无此种可能。
  那便是旁人,这朝中能怀疑的人又太多了,一个个查过去,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了。
  为此,陆箴想试着从柳夫人身上入手,她与柳知县同床共枕多年,二人伉俪情深,许是会知道些辛秘。
  陆箴沉思时,侍卫又回了房中,手里捧着封信交给他:“公子,这是侯府里送来的信,说是侯爷的旨意。”
  侯府?他父亲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什么信要半夜送到他手里?
  陆箴接过信,展开后一目十行地读过,读的越多,他脸色越是难看。
  他搁下信件,询问侍卫:“你确信这封信是从侯府寄来的?”
  “确信,”侍卫答得有理有据:“送信的人我曾在侯爷院中见过,是侯爷贴身的人。”
  那就稀奇了,陆箴将信收拢,心神被信件占满了——上面写的竟是母亲病重,命他此时速速回京,将知县一事全权交予府衙查明。
  陆箴离府前陆夫人还康健如常,不似有病症在身的模样。
  就是陆夫人真病痛难耐,京中也有陆嗔照看着,更不该叫陆箴回京。
  陆箴此次巡盐奉的是圣旨,无人敢妨碍他,陆侯爷一向是忠诚的,只是为了自家夫人的病,他如何敢命办差中的陆箴回京?
  除非······此事是陛下授意的。
  在船上住了几日,柳杨月不知是想开了还是怎的,胃口比刚上船那日好了许多,脸上也多了些笑颜。
  因着船上多是帮工,言修聿不敢让柳杨月出去,饭食皆是由她从外边拿回来,在房里吃完了她再端出去。
  这日午时言修聿外出端饭,柳杨月在房中等着,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剧烈的敲门声,“砰砰砰”的似是要破门而入。
  柳杨月心知这必然不是言修聿,门从里边锁上是言修聿叮嘱她的,她出门都带着钥匙,哪怕忘了也能在外边出声告诉她,何必这样强闯。
  门一时半会推不开,外边的人着急了,推门的力道越发大,木门被震得直晃,眼看着外边的人就要破门而入了。
  心中又惊又怕,柳杨月站的离门更远了,她不敢喘气,生怕叫外边的人听见了,屏住呼吸,后背紧贴着窗子,不敢向前一步。
  门外的响动震了半晌,见门推不开就停了,外边的人重重碎了一口,脚步声渐行渐远。
  柳杨月虽松了口气,但仍忧心忡忡,她站在窗边不敢靠着门,唯恐那人去而复返重来一次。
  直到言修聿拿着钥匙开了门,柳杨月才放心下来,憋着的气松散,身上骤然无力,顺着窗子滑下去。
  言修聿见此情状,放下手里的饭食,走过来扶起她,问道:“出什么事了?”
  “方才······有人想闯进来。”
  言修聿脸色沉了沉,她是想过船上的壮汉会对女人产生非分之想,人的本性别说是在海上,就是在海底也不会变。
  但她着实没想到这些人会趁她出去取饭时来敲门,这是算准了她不在,挑只剩下一人的软柿子捏呢。
  “你先喝口茶压压惊,”言修聿扶着柳杨月坐下,“这事我来料理,绝不会让你被伤到。”
  午后日头晒,商贩想叫帮工将船上的绳网拿出去晒晒,他走出船室,往下边帮工呆的船舱走去。
  路上他碰着了搭船的言姑娘,这人给了他足足一锭银子才要一间船室,因着这一桩划算的买卖,以及仇英的关系,商贩客气地抱拳问候道:“言姑娘,自上船以来不曾见过你,如今可是闷了出来散心?”
  言修聿皮笑肉不笑回:“可不是,我憋闷得很。”
  “姑娘大可去外边看看,海上的风景也别有一番风味,我叫······”
  两人行至帮工的船舱,商贩的话忽地没了下文。
  原因无他,这船室里的帮工全七零八落地被药倒了,倒在地上不知生死,偶有几个口吐白沫,眼睛跟死鱼似的翻过去。
  “这!这是······”
  商贩左右看了看,没见到还清醒站着的人,心底疑惑更甚。
  他走上前去探帮工的鼻息,人倒还活着,身上也不见缺斤少两,仅是将他们迷倒了。
  “掌柜的,”言修聿开口道:“我只下了点迷药,他们过两个时辰便会醒了。”
  她这一解释令商贩更为惊疑,谁能想到贼在自己船上。
  好歹是走南闯北历练过的,他看向言修聿,定了定心神,问道:“姑娘,你这是······”
  言修聿语气冷淡:“今日我不在房里,便有人来撞我船室的门,好在门结实,他没能得逞。但掌柜的不妨想想,若是让他撞进去了,我那留在房中的妹妹该如何是好?”
  船上帮工的秉性他也是知道的,在海上的时间长了,又见到船里住着一对面容秀丽的姐妹花,难免动力歪心思。
  “这······等他们醒来,我必好好管束他们!”
  此时被下药的是帮工,商贩除了如此担保也别无他法。
  “掌柜的自然得好好管束他们,”言修聿拂了下衣袖,淡然道:“否则下回他们吃的就是毒药了。”
  那日警示过后再无人来敲两人的房门,柳杨月却在那日被吓到了,她时常盯着门看,夜里睡梦中也会被惊醒。
  言修聿只能多多宽慰她,尽管言语于她而言助益甚微,言修聿想唯有将她送到地方了她才能安心。
  一日夜里言修聿将将要入睡时,柳杨月蓦地问她:“姐姐,为什么要迷倒他们呢?不怕船上的人记恨在心吗?”
  言修聿眨眨眼,将睡意驱散,反过来问她:“你想我如何办呢?去向掌柜的请求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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