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不光是烫,姬青的双腿看着瘦,压着她的腿时简直是重逾千斤。脊背贴着他的胸口,不光是烫,背后那人的胸膛是如何起伏的,她都一清二楚。
  姬青的胸膛缓慢平稳地起伏,呼吸声也绵长稳定,这叫言修聿感到几分安心。
  这次姬青受伤,言修聿帮他医治时,手下虽摸着他的血肉,替他医好了之后,人也好端端的与她闲谈。
  可言修聿总觉着,姬青不像个有血有肉的真人,反倒像缕游魂,三魂七魄没了大半。她日日见着摸着的,也是魂灵与念想罢了。
  今夜与他同床共枕,人被他结结实实抱着,才觉出姬青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言修聿撑着床榻,在他怀里小心翼翼翻了个身,和他面对着面。
  今夜无云,满月清清白白地露了出来,满地的雪像是面镜子,将外边照得四处是清冷的光。借着窗缝中的一缕月光,言修聿看清了姬青的面容。
  和他们相识那年并无分别,眉骨似是藏了剑锋,一双眼恍若鹰隼的双目,远远就能看出是敌是友,开弓射箭时的傲气无人能及,仿佛他是全天下最好的猎手。
  可他的神气也就那一时片刻,待他回了军营,重又披上重甲,他又被重担压下,连神色都黯淡下来。
  时光荏苒,他们分别都有数年了,有时言修聿会记不起姬青的面容,却对他神采飞扬的模样记忆犹新。
  看着他现在的模样,想着那时的他,言修聿沉沉睡去。
  夜半时分,言修聿睡得迷迷糊糊时,她感到姬青的脸贴着她的脸,断断续续地亲她。
  她有几分清醒,却无力制止他,由着他沿着唇角往下亲,接着在她的颈间细细吻着。
  里衣轻轻一拉就解开了,他吻她的胸口,在她的腰际留下水痕,她像块玉被人含着,周身都暖和起来。
  不知为何,身上的被褥越发沉重,仿佛是西南的瘴气将她团团围住了,四处皆是湿热的,她轻轻一抬手,就能攥住满掌心的水气。
  迷糊之际,她的胯骨被人抓着往下拽了拽,滚烫的身躯贴着她,里里外外都是热乎乎的,言修聿伸手搂住他的身躯。
  “姬青······”
  他应道:“是我,阿聿,是我。”
  此时他的吸气与呼气声分外沉重,时而在她耳畔响起粗重的喘气声,声音响得她耳朵发痒。
  待春潮退去,身上的人暂时抽离,片刻后她感到温热的帕子在擦拭她的身子。
  温热的湿意消散后,留下皮肉上的阵阵凉意,叫她有些不安。
  冷了不消半刻,姬青又回了床榻上,裹紧了被褥将她团团抱紧,背后贴着他滚烫的胸膛,言修聿安下心来,睡得越发昏沉。
  院里人皆在安眠,外边冰天雪地里不时从树枝上抖落一片雪雾。前几日赵思远与姬青二人在积雪中流了血,血渍渗进白得晃眼的雪中,如今只余下几点红色,远远看去倒像落在雪里的红梅。
  黑底绣金的靴子碾过鲜红的血渍,径直走向言修聿的卧房,那人驾轻就熟地寻到了房门,房门在静谧无声中被推开,他走向床榻,在见着熟睡的二人时驻足。
  冬日夜色悠长,此时尚未天明,稀薄的月光依稀照亮了屋里,叫不速之客看得清他想看和不想看见的。
  他一身冰天雪地的寒气,立在温暖的卧房里,身上也觉不出一丝暖意。
  静静站了半晌,他俯身伸手,指尖将言修聿额前的碎发撩到而后,缱绻地在她的发丝中流连忘返,直至瞧见她颈侧的红痕,手指的动作顿了一顿。
  他像才瞧见边上的姬青,整个人都僵直了许久。床上的人不知怎的,在睡梦中忽地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边上站着的人才直起背收回了手,却依然不愿离去,静静站在一旁看着。
  他的身影被月光刻在地上,影影绰绰的其中好似燃烧着熊熊大火,这团火几乎将他吞噬殆尽。
  他站了许久,晨光熹微时,屋内的外人才没了踪影。
  姬青醒时言修聿还在睡着,他撑着床榻坐起身,目光在卧房内巡视了一圈。
  他动弹了两下,言修聿也醒了,迷迷瞪瞪地眯着眼,声音还很沙哑:“出事了?”
  “昨夜······是不是有人来过。”姬青盯着半掩的房门,撑着床榻的手臂青筋突起,像外面藏着恶狼,他随时要去跟人搏杀似的。
  言修聿人虽不清醒,对自己的院子还是有数的,她半阖着眼说道:“不会的,我在院门口设了陷阱,倘若有人来了,我会清醒的。”
  姬青心中仍有疑虑:“不曾出过差错吗?”
  “倒是有猫儿狗儿和黄鼠狼惊动了陷阱,害我白白跑了一趟的,不曾漏下过什么人。”
  “那人若是从院子外边翻墙进来的呢?”
  “院子里也有陷阱,和门口是没差的,都能惊醒我。”
  先前陆箴住在院里时,刺客来袭就是翻墙进来的,那时她恰好还清醒着,言修聿立刻察觉出了异样,才救了他们二人一命。
  言修聿既如此说了,姬青哪还有什么能怀疑的,他又躺了回去,伸手抱住言修聿,低声道:“我惯常放不下心,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言修聿轻拍他的手臂,宽慰道:“这儿不是边关,不会有人想伤你的。”
  “但愿如此。”姬青躺着与她耳语:“我担心把麻烦带到你这儿来,扰得你不得安宁。”
  他一人被折磨也就罢了,何必要旁人陪着他受苦。
  那些沉疴旧疾,加诸于这一具身躯便足矣,何苦将旁人也拉下水。
  “麻烦找上来,那也是麻烦的不是,怎又跟你扯上关系了?”
  “我惹来的,自然跟我有关啊。”
  言修聿睁开眼,与姬青相对看着彼此,她轻声道:“你的心病多半来于此,这世上所有的错处你都要揽到自己身上,你抗不下所有麻烦,也不该由你一人扛下来。”
  姬青不语。
  “姬青,我想你活着,哪怕我和你天各一方,我也想要你好好活着,你是这世上最该长命百岁的人,哪怕办不到,我也想看你好好活下去。”
  言修聿想要姬青好好活着,不是为了要他这个威震四方的将军活着,她不像旁人,总觉着边塞没了姬青,就要毁于一旦了。
  她在军营呆过几年,深知边塞的战事并非是一人能承担的,哪怕他武功盖世、智谋过人,也无法独自取胜。
  真正守候边关的人,大多无名无姓,收敛尸身时都未必查得请这颗脑袋是谁的,马革裹尸草草下葬都是厚待了,多的是成群的尸骨被大火烧尽。
  赫赫军功集于姬青一身,那累世的功名,于他而言是荣耀,亦是负累。这荣誉他不想要,却不得不双手接过。又因着是帐下的兄弟拿命换来的,他也只得仔细珍藏着。
  长此以往,旁的人却忘了,他是忠勇侯不错,是震慑外族的将领不错,但他也是姬青,是个会痛会流血的肉体凡胎,而不是旁人想要的,被名誉和家族负重拴住的幽魂。
  言修聿想要看着有血有肉的姬青活下去,哪怕沧海桑田、世事流转,姬青都要保留下属于他自己的那份本心,无需被漫天风沙和阵前的鲜血逼迫。
  这是言修聿的私心,这稍稍不同于寻常百姓的私心,却叫她心痛不已。
  第五十七章 同行
  言修聿本打算再躺会就起身去准备膳食,从温暖的床榻钻了出来洗漱过后,走到堂屋一看,桌上已然摆了三副碗筷,赵思远正用一只手端着锅从厨房出来。
  “赵将军,你把早饭都备好了?”言修聿上前接过锅,转身搁在桌上。
  她不放心赵思远的手,特意让他坐下,仔细查看过了,伤口竟也没恶化。
  “言大夫你放心,”赵思远得意道:“我都用的没受伤的手,这只手可是动都没动过。”
  言修聿惊奇道:“赵将军还真是厉害,我做饭时都没法只用一只手。”
  赵思远正得意着,另一道人声插话道:“我竟都不知道,你有这样贤惠。”
  扭头一看,是穿戴整齐的姬青走出卧房,在廊下笑着嘲弄赵思远。
  他缓步行至桌旁,轻笑问道:“你过去在军营怎么不露这一手?”
  “在军营里我忙得分身乏术,哪能下厨?”赵思远拉出凳子,“你还是快些落座吧,身上还有伤呢。”
  姬青撑着桌面坐下了,言修聿在另一边落座,三人齐聚一堂用完了早饭。
  姬青此行本是为了进京,年关在即,依照惯例他是要回京向皇帝禀明边关的情形的。
  照他们的脚程来盘算,二人身上都受了伤,留给他们休养的时日更是所剩无几,他们今日或明日就得启程上路。
  “这事还是有些蹊跷,”赵思远拧眉道:“咱们不是直接回京的,路上绕了这一趟,却是在绕路时被人刺杀。不论背后主使是谁,他能摸清咱们的路,恐怕免不得有人通风报信。”
  “你意思我身边的人生了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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