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人,不可。不是下官不让上刑,实在是这人诡异得很,任何刑罚都近不了她身啊!”
  “还有如此诡异之事?”
  见沈徊不信,秦士成也不想这尊大佛走了他的老路出丑,怕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自己了。于是将沈徊请至一边,道来了缘故。
  “大人有所不知,这十九秋,是她的诨名,她本名秋江冷,是那鬼医十七幽的关门徒弟,她手法诡异,虽治好了不少人,可总与那些脏东西还有飞禽走兽待在一处,偏偏谁也不知晓她来历,也伤不了她,都说她是那乱葬岗里爬出来的恶鬼转世,实在是招惹不得。”
  瞧着秦士成那煞有介事的表情,沈徊倒是更觉得可笑,他可从来没遇到这种犯人,既然让他遇到了,怎么能不审上一审。
  “来人,提犯人,准备刑具!”
  第三章 鬼医现身
  这沈徊当真是个索命阎罗,明明是来查赈灾粮失踪案的,居然带了那么多刑具。
  秦士成不禁打了个冷战,一边忌惮着这位身负皇命的酷吏判官,一边又害怕秋江冷再给他惹出什么麻烦来,她那双眼睛和嘴就像是这山精水怪的喉舌,话一出口,必惹得这无忧县的百姓人心惶惶。
  要不是看在她当真是有几分通灵本事,且救治了数家曾为鬼怪之事所困的人,他一向秉承着无为而治的为官理念,故而对于她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
  而秋江冷见着这番局面,也打量起眼前这个号称是永安城来的大人来,是个生面孔,这行事作风倒是狠厉,很该是在当朝得到重用的人物。
  不过,要是他真能伤到她,她倒还要给他道声多谢了。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身子,行走这世间数载,倒真没遇见谁能伤到她一分。就连这天上的雨,地上的河,隔壁起的火,山间的野兽,见着她也是避着走的。
  长此以往,她居然有些厌倦了。她突然怀疑起来很久以前她遭遇的那处绝境,生命之中所有可怖事物都仿佛一瞬间挤占满她的脑子,她快要被撕碎了,当时的痛苦尤如万箭加身,后来她才知道,那种感觉叫作发疯。
  沈徊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有条不紊地差使人给她上刑具,可那些看着就能吓得八尺大汉后退三步的刑具,居然真的不能近得了秋江冷的身,不出三步,手执刑具之人必被奇怪地弹出去,而那些刑具定会化为铁灰。
  秦士成识趣地转身面壁,怎么能看上级的热闹,这是万万不可的。
  沈徊冷眼看着这一切,虽然有一瞬间的惊诧,但也很快掩盖了过去,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愤怒的目光。
  “果然身有妖异,不可以常人之法待之。”
  沈徊话一说完,终于认真地看待起这位传说中的“鬼医”了。
  只见他从身后抽出佩刀,寒光一闪,秋江冷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鬼医还是妖孽,且待我这镇恶刀试上一试便可知。”
  那把黑金虎头蟒纹刀,居然是镇恶刀?!
  听说是如今圣上最是信任的国师风临渊花了十三年所铸,专杀妖魔鬼怪,明明是正气之刃,奈何所持之人一身杀气,生生将这把刀染得神鬼勿近。
  “好生厉害!”
  秋江冷暗道,她被这刀刃上的寒光刺到眼睛,隐隐感应到了这刀上散发出来的气息。
  “不行,真被这活阎罗砍成两半截,岂不是无妄之灾?”
  秋江冷打定主意,突然出声吼道:
  “慢着,快看!山神大人显灵了!”
  牢中众人皆循着秋江冷所指向背后看去,秦士成尤其在意,更是十分认真地打量起眼前这面墙壁来。
  除了沈徊,他似乎是看破了秋江冷的意图,那镇恶刀出鞘之后,更是毫不犹豫地向她砍来,来势凶猛,所过之处有破空声音。
  然这一切尽在秋江冷意料之中,她就没想过躲过沈徊这一刀,而是生受了他这一刀面露惊恐,趁着他以为尽在掌握之中时直接破墙而出。
  日光突然照进这个阴暗的地牢里,随着这一束光线而传进来的,是秋江冷那一句:
  “老秦!修墙的钱我下次赔!”
  然后便没了踪影。只剩下一屋子人十分默契地看向了秦士成秦大人。
  离无忧县衙大概已经有二十里远了,秋江冷才敢停下来歇了口气。
  “还真是倒霉,碰上这么个硬茬。”
  秋江冷看了看自己右臂上几乎深可见骨的刀伤,血肉入目,甚是吓人,但却无鲜血渗出。正当她习以为常地看着这道伤口逐渐呈现愈合之势时,却感到了一丝微弱的疼痛。
  这可把她吓得不轻,难道是那镇恶刀的缘故?
  先不多想,她还得去禄山一趟,去晚了,事情可就没那么好收场了。
  禄山脚下,因为前些日子那桩无头公案,县衙早已经来人将周遭设了路障和关卡,以防有人误闯,再生了命案,那秦大人的乌纱帽都保不住了。
  要说这些公门之人,最爱把自己比作高悬的明镜,照妖鉴邪,可真遇上这等诡异之事,谁还当那什么镜子。
  “诶,小哥,还在守呢?可真是辛苦啊!”
  秋江冷十分自然地走上前去,像是与那守山的衙役有些相熟。那衙役看清来人是她,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立马换成了笑脸,还真是与她认识。
  “哟!是秋大夫啊!哎,上头吩咐,可不许这里再出半点差错了!”
  “原来如此,看来秦大人差我来此,正是时候。小哥你看,这山顶上独聚一团乌云,想来是妖气聚顶,又有祸起啊!”
  一番言语说得煞有介事,衙役小李因为之前见识过秋江冷为秦士成化解过那桩难事,对秋江冷已经是五体投地,只觉得什么女子不如男,这世间有些事,女子就是比男人强,更别说这秋大夫与人为善,化解那怨煞妖邪之事却不易遭人忌讳,便是她这副菩萨心肠了。
  “哎呀!那你快去,快去!诶!还是要注意安全啊!有事招呼我帮忙啊!”
  秋江冷连忙应着,便顺着那山路径直入了山。
  一路走来山清水秀,秋江冷活动了一下右臂,虽然还有些疼,但是伤口已经有愈合之状了。
  等她紧赶慢赶地到了山顶,熟练地寻到一处杂草丛生的山涧,侧着身子才挤了进去。初极其狭窄的山涧,随着步子往里移,就变得越来越宽,甚至容纳了一个比那无忧县清池还大上一倍。而这池子中央,垒砌了一个半人高的平台,上面供奉着一尊神像,形容神俊,严正肃朗,就是积年已久,已看不清了。
  “怎么又躲到这里面来了?人呢?”
  秋江冷边朝着那神像说话,边往里走在找些什么。
  忽然,那池中央骤起一团白雾,等散开时一位长身玉立,白衣公子就已经出现在了秋江冷面前,那容貌竟与那神像的别无二致。
  “出事了,那人不见了。”
  似乎是不常开口和人说话,那人吐字归音有些迟钝,但胜在声音好听,意思能表达清楚。
  “什么?跑了?你个山神怎么回事?连个凡夫俗子都看不住?人跑去哪了?”
  秋江冷被吓得立马站了起来,瞬间觉得头疼得要命,事情是越来越麻烦了。自己好不容易和那秦士成打好关系,借着进了无忧县衙的大狱,没想到惹了那个煞神不说,连这无头案的事也会被捅出去了。
  她正扶额叹气,一转眼瞥见那尊白衣神现在才反应过来的表情,更是来气,也是出奇,今天自己的情绪起伏可是比过去二十几载来得都要多。
  “算了,既然我暂时也离不开这无忧县,那就送神送到西,再帮你一次,这事解决了,可记得答应我的东西。”
  秋江冷瞬间收敛了情绪,和他说完话便原路返回了。那山神才反应过来,便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点了点头,又瞬间化成一道白烟,飘回了那神像之中。
  秋江冷出了山涧,一个屏气凝神,一股气流便瞬间从她周围四散开去,不过两息之间,整座山的全貌就已经出现在她脑中,搜寻一番,并无那人的踪迹。
  “难道是逃进城了?”
  秋江冷转念一想,便下了山往无忧县城赶去。
  无忧县城,来旺赌坊。
  赌坊不大,却也有三层楼,一楼最是人多,吵闹声,骂声喊成一片。
  “大!大!大!大!”
  一方离门最远的赌桌前,一群人正围着赌注大喊,就在那骰盅快要打开的时候,离赌桌最近的那男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它,一张俊秀的脸被人挤得四分五裂,可还是有人一眼把他认了出来,十分凑巧地在那骰盅打开之前将他一把拽了出来。
  “诶诶诶!干什么?我的钱!”
  这拽人的就是秋江冷,而这被拽的,则是她几个月前刚到无忧城时救下的一个被赌坊打得差点半条命都没了的杨君集,一个徒有脸蛋但游手好闲,整天只知道斗鸡走狗的纨绔。
  “还钱呢?你是不是又想把剩下半条命交代在这儿?你娘这个月可没给你钱啊,你哪来的钱去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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