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秋江冷一番盘问,把这杨二公子吓得不轻,一时间巧舌如簧便失了灵。
“把我给你的香火钱赌啦?”
秋江冷突然凑近了他,一张笑脸此刻显得有些狰狞,杨君集此时有些招架不住了,只好被揪着耳朵任她撒气。
原来这杨君集是这无忧县首富之子,但因为其实在是不成器,整日不务正业,眼看着成家立业的年纪,他爹恨铁不成钢,可是她娘心慈,连忙去各大寺庙道观烧香拜佛求神仙,希望自己这小儿子能够迷途知返,成器些。却没想到走错了路子,信错了鬼神,惹了妖怪上身,大病了数日,药石不灵,正巧秋江冷来了这无忧县,救下了这杨君集,一看这杨夫人症状,非药石可医,术业有专攻,她使了些手段,这竟然真的杨夫人真的痊愈了,一家人视她如救命恩人,十分敬重,还让她做了这杨君集的挂名师父。
因着自己借了杨家的势才在这无忧县能便宜行事,以至于后来搭上秦士成的线,她便也乐得做一个甩手师父,只要这杨二公子别在她面前来作妖就行,若是看见了,定收拾不饶。
至于那香火钱,则是她给杨君集安排的差事,七日去一趟禄山,在那山涧前上香。
“诶诶诶,疼,松一点,松一点。”
杨君集一听她谈到这香火钱,便有了话说:
“禄山出了那种事,你还让我去?到时候我不是被哪路妖怪吃了,就是被官府的抓去当成真凶给法办了,我傻啊我?”
秋江冷一时没法回他,便松开了他耳朵,和颜悦色地说:
“行啊,那你就回去抄书吧,说起来你的功课好久没有交到杨大人面前过了。”
“别,别,师父,您让我做什么都行,就是别让我去我爹那讨打。”
见着杨君集不再跟她耍滑头,她便歇了作弄他的心思,正准备说正事,却听见前面吵吵嚷嚷的:
“听说了吗?那禄山的案子被破了?”
“什么?真能把山神请来?”
“哎呦!哪里来的什么山神,是人!那人去官府投案自首了!”
秋江冷闻言面色一冷,她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人居然敢跑到官府自首!
“走,去县衙。”
杨君集尚未反应过了,便又被自己这个便宜师父拽着去了县衙。
第四章 谁是黄雀
且说那秋江冷带着杨君集一路到了县衙大门,却见那里早已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好些个衙役正站在门口维持秩序。
“老刘,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一个头高的中年汉子眼瞧着人群里一个熟人面孔,连忙上前打起了招呼。
“哟!周大牛!你也在这儿啊!嗨,这不是听说了京城来了个青天大老爷,今日就要破了这无头案嘛,手里活都还没放下哪,看!”
被喊住的那人也十分乐呵,将刚收好的锄头又拿了出来。
秋江冷个子适中,灵活地穿过了人群站到了那离公堂最近的地方。杨君集本来就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此刻正站在外围听人从无头案聊到了这位京城来的青天老爷的底细。
此刻公堂之上,正端坐着本县县令秦士成,他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喜色。这无头尸案耽搁了太久,好不容易抓到个嫌疑犯,没想到是秋江冷那个爱凑热闹的,还被她诓着达成了个交易,要不是沈徊突袭县衙,他也不会慌不择路地将秋江冷推出去,谁知前脚人刚跑,后脚就送上来了个真凶,这还算不上喜事?
秋江冷瞥了一眼秦士成,便将探寻的目光一扫,果然,在右侧看见了沈徊。
他明显换了身打扮,一袭灰黑素衣,束发的换成了路边摊上随处可见的榉木簪子,若不是他那副令人见之难忘的面容还有腰间那把镇恶刀,她倒还真以为眼前这人杀气全无,气质不俗,是谁家的落难郎君呢。
“动作倒是挺快,又是一个能装的。”秋江冷内心腹诽道,却没放过沈徊假装不经意扫过自己时的眼神变化。
随后她将注意力放到了最该注意的人身上,眼下跪在公堂下的人,无头案的真凶。
“堂下何人?”
秦士成这一声倒是中气十足,真把堂下九成的人吓住了。
“回,回禀大人,小人,小人名叫冯四,是,是来投案的。”
“所投何案?”
“两,两个月前的赈灾粮失踪案。”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尤其是秦士成,那嘴被惊得已然忘记合拢了。
秋江冷闻言也是一惊,完全没想到这人居然敢把这桩案子直截了当的捅出来,她收敛心思,再看向那人时,却发现他和沈徊居然交换了个眼神。
不过须臾之间,秋江冷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无头案的那对痴男怨女和自己没关系,什么赈灾粮与自己也没关系,唯一有关系的就是那禄山上的山神了,出问题的一定就是他。
“居然学会骗人了啊”
秋江冷边想着便退出了围观的人群,一把薅过来已经和人聊到天南海北去的杨君集,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便收起了那副不正经的模样,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便和秋江冷一路往杨府走。
意识到那山神多半是和沈徊勾搭上了之后,秋江冷反而冷静了下来,自从七年前传说中的“阎罗百劫提灯宴”重现人间,这世间无论是人还是妖魔鬼怪都坐不住了,更别说他一个从前只能靠些许香火维持形魂的地仙山神了。
不过也好,有欲望,有所求,这交易自然能做得更顺畅些。
一边的杨君集正暗自高兴,刚才秋江冷告诉他再也不用去禄山给什么神仙烧香了,自己又省了一桩麻烦事,何乐不为?但是刚才秋江冷提到那公堂上模样出挑,气质不凡的小郎君,莫不是师父动了春心?不过那人的背景,怕是难办啊。于是他试探着开口问道:
“师父,你知道那小郎君是谁吗?”
秋江冷乍被他一问,狐疑之余也不动声色地将问题抛了回去:
“我怎知如何惹上了这人?怎么,你又认识了?”
“诶!师父,谨言慎行!我就是猜的,这人多半就是那些人嘴里说的那位京城来的青天老爷,乔装想看看着案子的水深不深?”
杨君集的语气虽然是问询,但他从小跟在其父身边长大,无论是生意场还是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都打过交道,为人圆滑却通透,这一点在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只不过相处一久,倒叫她发现了这位公子哥成日流连赌场的真正缘由,他每天一有空就要跑赌场,但是却是点到即止,踩着点来去,不会有片刻逗留,其余时间无论是斗鸡还是去酒肆听曲赏舞,也一应如是。如此这般,她便了然了,他是不耐烦过这一眼就可以望到头的日子的。
“你倒是聪明,那你说说他是为了查这无头案还是方才堂下那人招认的赈灾粮丢失案?”
秋江冷叉着胳膊,饶有兴致地接过他的话,但凡她要是知道杨君集有此一问之前是出于什么想法,就绝对不会提得起兴致,而是提刀了。
“一桩无头案,诡异棘手,但逐级递上去的话也不至于这么快京城那边就来人查办,所以他一定不是因为这案子才来。那桩赈灾粮的案子更严重,能让京城来人调查也更为合理,只是我觉得不至于让他来。”
秋江冷注意到杨君集语气的停顿,便问他:
“他?你识得那人?是京城的哪位大人?”
杨君集见他二人这一路来已经快要到杨府了,杨府位于繁华热闹的西蟠街,此刻两边路人更是比之前在县衙前多了一倍不止,于是便将秋江冷拉近了些,低声道:
“这人来历有些特别,他如今是当今陛下跟前第一得力人,统领潜龙卫,本事也不小,之前还在三司任职,出了名的活阎罗。”
只是“陛下”、“活阎罗”这两个词并不足以让杨君集说出“不至于”这个词,他好歹是永安金吾卫魏戎的亲外甥,父亲又曾经到永安参加科举,榜上有名,却因为任上出了意外,右手伤残,便携妻带子回了老家,杨老爷天赋异禀,于经商一途也很得其道,这才有今日这副光景。
杨君集在永安长大,又时常会回永安探望外祖和舅父,故而对永安的事情比一般人要清楚些。
“潜龙卫?”
秋江冷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也明白了为什么他能说出那句“不至于”。
五年前当今的陛下还未登临帝位,身边的栖凰卫因为统领失误在寻找长生不老药“黄泉乌晶”而全军覆没于妖魔祸乱,于是便选拔亲信家族寒门子弟设立潜龙卫,护卫左右,扫平妖祸魔患,荡涤魑魅魍魉,保大圣国祚安宁。
难怪了,难怪沈徊手里有那把镇恶刀,风临渊虽是十年前才出山辅佐皇帝姜元昭,被封为国师,但那柄镇恶刀却早就铸成,号称是天地六合之内所有妖魔鬼怪的克星。若沈徊是潜龙卫的统领,那这刀能到他手里也说得过去,不过是更凸显出皇帝对他的看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