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秋江冷有些看不懂他了,那他今日此举,只是为了试探她?
不可能,他一定还有后招。
果然,沈徊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圣上命我必须抓住此妖,我想请秋大夫相助,事成之后,必将有比禄山神神髓更大的礼物奉上。”
这是想保住禄山神的性命呐,看来他俩的渊源也不浅。
赈灾粮案好查,证据也能收集,但要是幕后之人真有妖怪相助,就算查出来了是谁,那所有的证人证据都会轻而易举地被毁掉。
所以这案子最好是个悬案,不然,不止他沈徊,连永安城里的陛下都会有危险。
但是这人究竟是谁?拥有这等本事却顾忌不敢轻易出手?以赈灾粮失踪案挑起事端,再让妖怪转移视线,所图为何?
秋江冷觉得头疼,一种熟悉的痛苦又被记了起来。
秋江冷思量过后,很是痛快的点头答应。她体质特殊,须寻清气至纯的灵物来维持身体形态,这也是她找上禄山神的原因。
禄山神是现世仅存不多的地仙,不过香火渐少,万法式微,他那漫长的寿命也快要走到头了。但他的神髓却是不可多得的清灵之气所宿之物。
于是秋江冷便与他做了个交易,帮他做一件事,事成之后送他陨灭,神髓归她。
这交易也简单,说起来和那无头案也有关。一对违背父母之命的苦鸳鸯,私奔路上撞见了禄山神,却是罕见的心性赤诚之人,为他虔诚地奉上了最后一注香火,成了他的信徒。却不料撞见那冯四里应外合,杀了负责押送赈灾粮的官差,为了灭口,她们也死于伙同冯四一起劫走赈灾粮的贼人手下。他们还十分残忍地割下他二人的头颅,抛尸荒野。
而禄山神神力微弱,敌不过贼人,更别说他们其中还藏着妖怪,只能倾尽全力将冯四抓住,之后便是秋江冷寻来,帮他了结夙愿,先是寻回那对儿苦命人的尸首,再替他们昭雪沉冤。
所以有了她一番拙劣的自投罗网,想要引出背后凶手,却没想到引出来沈徊这么个,大鱼。
秋江冷不是虎头蛇尾的人,答应之后还想着问沈徊一句:
“所以,昭雪之事就是你来办了?”
“是。”
“你打算如何了结?禄小白可倔得很,你不把背后之人挖出来,他能答应帮你?”
沈徊似乎很喜欢喝茶,一番话下来没说几句,两个人肚皮官司打了几个来回,茶杯倒是见底了好几回。
“当然要挖出来,但是也可,先帮他们报仇。”
秋江冷听见“报仇”二字,像是豁然开朗一般,她怎么就没想到,这案子牵扯妖怪还有远在永安的势力,但是杀人的总算还是以冯四为首的那伙贼人,把他们杀了,也算是报仇,可慰死者泉下亡灵了。
也怪她,刨根问底的性子是改不了了,什么东西都必须把它揪出来才行,哪怕它躲到天涯海角,黄泉碧落,都休想蒙住她的眼睛,让她吃这个亏。
就算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没等秋江冷想好怎么夸他的话,门外就传来一阵十分清脆但高昂的飞禽鸣啼之声,声音绝非凡物所有。
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女轻巧地跃入了门槛,兴致勃勃地跑到秋江冷旁边,快得像一阵风一样。
“十九,杨二世来了,还跟以前一样,第二重门都没找到!哈哈哈!”
少女说完话,似乎才发现对面还有一个人,长得倒是不错,就是整个人阴森森的,看得她不舒服。
“让他进来吧,我这边也该送客了。”
沈徊闻言,规矩地起了身,与秋江冷告辞,便依照原路返回离开了。
这红衣少女并非突然出现,而是一直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上望风,所以才能一眼看到匆匆赶来的杨君集。
而她并非是凡人,而是一只妖兽,本体是一只九离朱南雀,算是上古神兽朱雀的远亲,毕竟她奶奶是正统的朱雀后裔。而她则是一出生就差点被蛇妖吃掉,被秋江冷为数不多的拔刀相助救下一条小命,从此便跟在她身边,如影随形。
不一会儿,杨君集气喘吁吁地进来了,三言两语地就说明白了刚才自己得着秋江冷吩咐去找秦士成打探消息,探明一直跟在沈徊旁边得那个人到底去了哪里。
“还真是去报仇了?这个沈徊,处事倒是果决啊。”
秋江冷自言自语道,没再管一旁的杨君集和朱雀如何绘声绘色地描述那个冯四被砍头时候的情形,还有那群真正害死李江和杨无忧的贼人是如何认罪伏法的。
她不自觉地走出了屋子,站在门口,盯着那株尚未开花的梅树,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第六章 故人之子
离禄山无头案结案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连日放晴的天气却戛然而止,老天爷居然没完没了地下起雨来。
秋江冷倚在门边瞧着院内的树,庭下泥地,檐上落雨,饶是绿树荫浓如盖,也遮不完那方早已经被不知从何处侵来的乌云投下的阴翳。
那桩案子结得如何利落,沈徊的名声就有多大。
如今她想打听沈徊的消息倒是轻而易举了。
自她与沈徊当日达成交易,这人这段时间倒是频频上门,名为拜访,实则七分心思都在那奇门遁甲阵上,只稍稍匀出三分心思来与她说话,令人生恼得是,他还挺游刃有余。
这段时间,她又恢复了对杨君集的“训练”。毕竟担着人家师父的名头,怎么着也得教给他点真东西,之前日日往禄山跑,他那副金玉堆得发脆得骨头架子终于支棱起来了,可以学点正经东西了。
因而对于这段时间经常上门拜访的沈徊,秋江冷总觉得他是想偷师。
沈徊说不出一月了结蜀地事宜,为了怕她想起来论禄山神一事和自己翻脸,还想方设法地送来了许多沾有清灵之气的宝贝,只可惜,都不如神髓。
于是当秋江冷理清楚自己还是可以和沈徊力争一下神髓归属权时,她才发现不知何时沈徊的那把镇恶刀的刀鞘上镶嵌了块不大不小,平平无奇,似玉非玉的石头?
再仔细一看,居然是那禄山山涧里禄山神寄身的石像材料。那禄山神禄小白一定在里面了。
“引灵归元之法?”
秋江冷心里暗暗惊讶,没想到这沈徊也没他说的那般废物,能会这种术法,他也不简单哪。
没心思和沈徊再多作计较,禄山神一事她没捞着好处,那另一件事,就必须要有线索。
于是她嘱咐朱雀看好家,自己一个人若无其事的逛到了县衙。
“好久没探望老秦了,得去瞧瞧。”
她只在无忧县衙门前站定了一会儿,便翻墙进了后院。其实她也可以穿墙过的,但是青天白日的,万一吓到人可多生是非了。
县衙后院。
秦士成最近才是松了口气,无案牍之劳形,就算阴雨连绵,也阻挡不住秦老爷赏花品茶的雅兴。
这方他刚给自己斟上一杯热茶,桌对面却悄然出现一个青影。
“砰!”
定尧青瓷茶杯落地不坏,但是声音却是清脆。
“可惜了上好的安阳白茶了。”
那青影突然出声,不是秋江冷又是谁?
“秦大人,这是怎么了?见到我跟见了鬼一样?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秦士成本来见到秋江冷正欲发作,但当秋江冷话一出口,他好似那被踩了尾巴一样,忽地没了话说,也没了情绪。
“哟,是十九秋啊!哪里哪里,你嘱咐的事情,我是真尽力了。”
秦士成这才从刚才结案的痛快轻松而导致的头脑发热中回过神来。眼前这位是谁啊?那可是鬼医“十九秋啊!她的本事,自己早就领会到了,怎么还敢和她搪塞的,真是活够了,活够了!
肯定是最近那位沈大人风头过盛,吹得自己也跟着头脑不清了。
刚在头脑里做了一番计较的秦士成,立马笑呵呵地和秋江冷告着罪:
“是我最近忙昏了头了,不过您的事我可是时时记在心上的。您说的那个人,七日前就有了消息。”
秋江冷闻言目光一凛,看向秦士成时早已没有了笑意,而是审视。
秦士成被这目光扫得后背发麻,装着不知道一般继续说着:
“这段时间我遍查无忧县各村户籍,那幽铃罗的确原籍莫庄,但是只有一个老母和一个姐姐,她姐姐早就嫁到了隔壁徐村,自她出走后三年里便相继去世了。”
“她姐姐可有子嗣?”
“诶,您可料对了,她姐姐虽然早亡,却留下了一个女儿,名叫班兰露。这姑娘也是可怜,不到十二岁就被自己那有了后娘的后爹卖到了妓馆。”
“更凄惨的是,待我派人寻到她所在妓馆时,就听说她已经患了绝症,无钱医治,连夜拖去乱葬岗埋了。我的人也去确认了,的确是没了气息,瘦得跟皮包骨头一样!唉!”
许是想起来自家闺女,年纪也与那兰露娘子相仿,秦士成倒是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