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沈徊一惊，但瞬间会意，明白此时他尚未和这轩辕鸾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甚至还可能与他转圜，全身而退。
“轩辕王爷？你杀了我一个合作伙伴，这账怎么算？”
沈徊像是真觉得秋江冷回天乏术了，将她丢到地上起身，对着轩辕鸾说道。
轩辕鸾这才注意到他，一个从朝廷来这荆湖小城的官，能和这山野神棍有什么情谊，原来竟是有交易在。
没碍着自己事的，他都可以放过。于是他面色不改，转而问沈徊：
“你要什么？我给你就是了，不要像那个不知好歹的，真掀翻了桌，也只有一个死的下场。”
沈徊一边奇怪这秋江冷到底是拿捏住了他轩辕鸾什么把柄，竟然一见她便要取她性命，堵她的嘴，仅仅是因为一个要成仙成魔的囚符之阵？看他现在一副不紧不慢，势在必得的样子，向来不是。
难道，他要颠覆这大圣朝？
连日来遇见的都这一干看似人事却并非人事的麻烦，他思绪回笼，骤然发现这轩辕鸾将多年隐藏的身份都不顾及了，自然是有不再忌惮的理由，而这个理由，绝非是成仙成魔获得那绝无仅有的力量，至少不该是现在。
若真要是现在，那什么会是那个至关重要的契机？
沈徊突然笑了，直截了当地朝轩辕鸾提出了要求：
“既如此，就先谢过王爷了。”
“不知王爷近日可曾发现这楚江城中有大妖出没？还请王爷告知其下落，沈某定会竭尽全力成全王爷所求之事。”
轩辕鸾的表情由轻松转换成了另一种神态，猝不及防。
“原来是你。”
轩辕鸾突然笑出声，看向沈徊时目光终于露出了一丝兴趣。
“是你伤的她？”
沈徊闻言没有否认。
“看起来，你比她更聪明，也更有本事。”
轩辕鸾不愧是曾经的皇室，对人评头论足的能力就像是天赋，说完他还不忘扫了一眼地上不省人事的秋江冷。
“她还真没骗我，居然一出手就搅动了永安城的水。”
这第二句话里的“她”，便是沈徊从永安到蜀地，辗转追至楚江所要抓住的那只大妖。
“王爷只给我句话，那只妖所在何处？”
沈徊有些不耐烦，无论是在大理寺还是皇帝身边，他应付过千百种人，面前这位前朝王爷的心思并不难猜，难的是怎么从他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来晚了，若是早一日，我应该知道她在哪，现在她伤好了，自然是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
轩辕鸾说的是实话，他与那大妖是有些渊源，不过那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绝不致于坏了自己的大事来为她遮掩。
沈徊的表情就没有他那么轻松了，而是冷冷地说道：
“看来王爷是帮不了我了？如今这局面，还真是令人头疼啊。”
话音一落，恰到好处地凌厉一眼，看得轩辕鸾心头一跳。
“好说，就算你知道她的下落也很难抓住她，我这碧坟里珍宝无数，金汤谷也可为沈大人敞开大门，沈大人不如急流勇退，带着宝贝离开，再不卷进楚江城一人一事，倒也是两全其美。”
这是在试探他了，知道沈徊是与那大妖为难之人后，轩辕鸾当然地把他视作了朝廷的鹰犬，皇帝的耳目，顾忌他身份的同时像是更忌惮他到现在还没有展示一招却能让那大妖受伤的本事。
“算起来还是我赚了，不过无功不受禄，轩辕王爷当真对在下只有此要求？不知王爷所图之事，在下可否助您一臂之力？”
轩辕鸾目露诧异，但没有半分松动意思。
从棠棣楼设下囚符之阵，到以孤坟掩盖瘦陵入口，轩辕鸾明显是想把他身边的人都杀干净，不留一个活口，要不是他自己早非凡人，恐怕都要把自己交代进去了。
“不干涉楚江一人一事……”
沈徊心念一动，看向轩辕鸾时眼里多了一分不可置信。
他要对楚江城下手？为什么？
轩辕鸾嘴紧得很，沈徊心里就算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但是对于他到底要怎么做，他有些想不到，莫非是要借枭成魔，然后法力大增，屠了这楚江满城？可是为什么？若要报灭国弑兄之仇，应当到那永安城去，那里还住着他们大虞降到黎朝的王公贵族和旧臣。
“王爷要成大事，是我多有此问了，看来我这趟，注定是要无功而返了。”
沈徊苦笑一声，落寞之意溢于言表，便上前一步，向着轩辕鸾告辞：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耽搁了，现在就回去收拾，启程离开楚江。”
轩辕鸾对于他的干脆十分满意，但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又不知在哪里。
正当沈徊准备转身离去时，轩辕鸾却一直盯着他背影出神，觉得这沈徊实在是过于圆滑了，有些不放心，但又觉得不过一介肉体凡胎，又怎么能阻挡得了他的路？
就在这须臾之间，沈徊忽然回过身来，镇恶刀突然脱鞘而出，如电光火石一般，飞向轩辕鸾。轩辕鸾心想果然如此，但到底反应快于常人，一个侧身旋转腾空避开，待到那副弓弩重新出现在他手上之时，自己颈边却突然一凉。
这次不待他反应，颈边那阵凉意突然消失，反而是后背被人重重一掌击中，整个人被这一股刚猛异常的力量推了出去，砸在那堆珠宝箱笼之上，滚到了一边。
待他想爬起来时，却发现自己浑身经脉僵硬，就连那控制法术内精的气海关元处也被封死，诗鬼那副魂不附体的虚弱模样终于出现在了他身上。
而另一边，本来不省人事的秋江冷，现在却完好无损地站了起来，像是习以为常一样，把那剧毒的箭矢从胸口拔了出来，丢到了一边。
只见她取出箭矢时，那原本应该血流如注的伤口如同一个黑洞，若从中看过去，就会发现里面居然全无血肉，只空荡荡的，就剩骨头架子，半个拳头大的心脏空悬在其中，死气沉沉的，不会跳动。
虽然没有那血淋淋的骇人，但若是见到秋江冷此时那冷漠模样，必然会觉得那常年游荡在地狱的恶鬼定然会是这样一副全无心肝，吃人不吐骨头的模样。
饶是当时在鬼门关绕路一圈的轩辕鸾，见此情景也是目瞪口呆，仿佛秋江冷真是他曾见过的地狱恶鬼，随时都可以将他带回他本来应该去的地方。
沈徊与秋江冷一通配合之后，站到了她对面，两人一前一后地将轩辕鸾围住。
等他顺着轩辕鸾目光看去时，也不由得被那景象吓住，看向秋江冷时心情却更为复杂。
“哦，不好意思啊！一会儿就好了。”
秋江冷见两个人这副表情，像是才发现一样，毫不在意，反而十分从容地安慰着他们。
“不过，你应该不会觉得奇怪，毕竟我要找的就是你金汤谷的那颗玲珑心种。”
轩辕鸾闻言反应过来，直觉原来如此，他到底是心急了，怎么觉得千尸散就能要了她的命。她刚才那一掌刚猛之余还向他体内注入了一股极其阴寒的力量，像是毒，缠绕着他浑身上下所有的经脉。
她太恐怖了，尤其是现在依旧一副和善从容的笑脸。
沈徊不想多话，但是要不趁此从他嘴里问出点东西来，倒真是辜负了秋江冷白挨那一箭。
“轩辕王爷，你究竟想要图谋楚江城什么？”
轩辕鸾没搭理他，自己阴沟里翻船，在这楚江躲得太久了，真没想到这世上居然多了这么多厉害的人物。他暗自苦笑，却抬起头来向四周看去，像是在找着什么，却一无所获。
随后他便像认命了一般，直直迎上了沈徊那容不得撒谎半点的眼神。
“不愧是肱股之臣，朝廷命官，时时刻刻都记得为你主子卖命呐。”
轩辕鸾不甘心，可他浑身上下半点动弹不了，那个可以救他脱困的人现在却不知在何处，他无可奈何，到嘴边的就没一句好话了。
沈徊却不在意，只看了一眼从金汤谷里抱出来一堆东西的秋江冷，从腰间拿出来一个芥子袋，嘴里念念有词地往袋子里装着那些宝贝。
“这个，给我，这个，给杨徒弟，这个给朱雀，这个，给兰露……”
他摇了摇头，不再看她，而是认真地对待地上这个，等轩辕鸾好像把两辈子的难听话都说完了，沈徊也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好，反正我也活不久了，告诉你们又怎么样。”
“你，死在你手里，我不算冤，秋江冷是吧，我还得谢谢你帮我解脱了。”
轩辕鸾撑着身子靠在那装满珠宝的箱笼上，看向头顶，游曳的小鱼成群结队，不会落下一只，而落下的，只有葬身大鱼的鱼腹或是渔夫的网兜。
像极了，他无法选择的结局。
“大虞朝是如何国灭的，你们知道吗？”
第十四章 棠棣之殇
大虞立国三百年，国灭之时，无人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