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于是她淡淡地回答道:
“想这个做什么,想了以后也是做不成的。”
沈徊却顺着轩辕鸾的话想着,目光里似有追忆,但瞬间就灰暗下来,默不作声地认可了秋江冷的话。
“是啊,怎么能回头呢?回不了头的。”
轩辕鸾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
沈徊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是对自己兄长的怨念,还是未能复国的遗憾,却也开口劝他:
“一国气数,岂是一人能左右?治乱兴衰,自有天道。民心得失,才是希望。”
秋江冷见他劝人就是抖书袋,那副样子,却有几分眼熟。
“你这人,不像个杀伐果断、人憎鬼厌的判官,倒像是个教书先生。莫不是和我皇兄一样,身不由己?”
轩辕鸾是真觉得眼前这人说话像他皇兄,不由得有此一问。
“人活在世上,处处都是身不由己。”
沈徊答了跟没答一样。
“那祝你,莫要给别人,做了嫁衣吧。”
轩辕鸾话一说完,不知触动了那处机关,地底下突然传来一阵巨响,随后便是头顶修筑墓室的石头开始掉落,这碧坟是要塌了。
见此情景,沈、秋二人连忙循着刚才影妖逃窜的方向寻找其他出口,回过头看向轩辕鸾时却见他已经被头顶和的巨石砸到,烂成了一摊肉泥。
眼见这碧坟就要毁于一旦,苏逢青却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一把将他俩衣领抓起,直接冲破了头顶那面可以窥见夷镜湖底的玻璃。
湖水瞬间倾泻而下,和着落石淹没了整座碧坟。
三人就这样从夷镜湖中央破水而出,转眼间就被扔到了湖边的碎石滩上。
“多谢苏公子啊!”
秋江冷看清了救他们的是谁,连忙乐呵呵地起身道谢。
“记住,你欠我个人情,把命留着,等我日后来和你打上一架。”
苏逢青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你为什么不救轩辕鸾?”
沈徊不明所以,见他要走,也来不及道谢,脱口而出就是当下所想。
“他没把我当至交,我也没必要顾他情面;他一心求死,我又何必强留他于人世?他当初救我,如今杀我,我不知道你们人要如何论这笔账,但我要论,定是让他死得极不痛快的。如今看来,他确实如此了。”
苏逢青说罢,便飞身离去,快得像是要把这里的一切都抛下。
沈徊听完他这话,若有所思,竟不自觉地发出了感慨:
“我之前觉得,所谓妖祸,不过是居心叵测之人在背后作乱,就算那只厉害的影妖,其背后也必然有永安城里不安分的人在蠢蠢欲动。”
“见着轩辕鸾时,我就想果然如此。可现如今看这苏逢青,却又不一样。”
秋江冷也难得认真一回,望着苏逢青消失的方向没多久,便转头对他说:
“沈徊,你可知乱世乱局从何而起?”
“天灾,人祸,都只是征兆。真正的乱世,是草木成精,禽兽作怪,连呼吸尘埃都能杀人。到那时,天地终寿,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人又该往何处去?”
“凡人寿数天定,却开始年年短命,纵然世上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出生和死去,谁又会去注意一年到头来,又比前年多了多少?”
“妖和人不一样,他们不会为了杀一人毁一城花那么多心思,他们没有人性,只有兽性。若兽性与人性相比,谁更残忍,谁更仁慈?”
“正所谓‘意有所至而爱有所亡’,沈大人有功夫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话说到此,秋江冷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秋江冷从没和他说过这么多话,沈徊一时间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难得一见的思绪出逃,现在更是被秋江冷这一段话推得老远,沈徊竟从中体会出了好些滋味,陌生又熟悉。
等他醒过神来时,却发现眼前早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第十六章 风波又起
待沈徊回过神来跟上去时,却发现秋江冷已被朱雀引着到了城门口。
原来她不在时,杨君集和兰露出事了。
他们一边往潇湘客舍走,一边听着朱雀说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是杨君集,就是他看兰露整天忙上忙下非要给自己找点事做太辛苦了,就准备带她出去逛逛。谁知道碰上了一个不知好歹的,见色起意,欺负兰露,我和杨君集当然不能忍了,登时就把那个人揍得满地找牙,哭爹喊娘的!”
秋江冷不以为意,认为他们是惹了当地的地头蛇或者是二世祖罢了,人家搬了救兵,来找他们算账了。谁知道朱雀下一句一出口,竟是叫她始料未及。
“然后那些手下败将就喊了一群人找上了门,那些人明明是凡人,却个个身手不凡,手里都拿着能压制我的法器,我哪见过这个场面,然后没打得过,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抓走。本来他们也是要抓我的,要不是我跑得快,你不知道又要到哪个锅里去捞我了、、、、、、”
朱雀声情并茂地比比划划,还把肩膀上的伤也露了出来,确实伤得不轻。
秋江冷顿时沉了脸,一时间没有说话,脚步的节奏却没有打乱,仍旧是不停地往潇湘客舍赶。沈徊也在想,如今世道,能拥有这么多法器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朱雀在一边叽叽喳喳地控诉那群人行事不按套路来,竟比她一只妖还要不懂礼貌。秋、沈二人却步伐出奇地一致,甚至能同时停在潇湘客舍门前,然后对视一眼,说出来同一个名字:
“甘南于秋炼。”
当今之世,虽灵气稀薄,但是却有能人可以制造出将一分灵气发挥出六分威力的宝物法器来。那便是两百年前闻名天下的铸造师邓湘灵,只可惜她虽天赋异禀,后天努力,但其传承的后来人中却尽是些庸常之辈,守着祖师传下来的老本也可堪立足,传至今日便只剩他于秋炼能将祖师奶奶的本事十成的本事发挥出来三成,并以此在甘南站住了脚跟,于家就此成了如今为数不多的不涉朝堂的世家。
“于家来楚江城做什么?”
沈徊接过朱雀递过来的热茶,虽是第一次来这潇湘客舍,却十分熟悉地挑着客座入了座。
秋江冷将这客舍里里外外看了个遍,果然发现有法器使用灼烧后留下的痕迹。
“还真是毫无顾忌,怎么说我这潇湘客舍也不是普通民居,他们是怎么能这么轻易地闯进来的?”
沈徊听此便意识到了,她虽到楚江不久,没来得及在这里布置像鱼龙小院那样精密周全的机关,可也是有所布置的,必然不会让贸然闯入此地的人得了便宜走。
“对啊!他们来的时候,直接就闯进来了,毫无阻碍。”
朱雀想起当时情景,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是因为有人先他们一步破解你的布置。”
男子的声音依旧空灵得连耳朵难以捕捉,却多了几分中气。
秋江冷闻声转向沈徊,沈徊一脸惊讶地瞧着镇恶刀,只见那刀鞘之上突然冒出来一股白烟,化作人形,显现出他的面目来。
“禄小白?”
朱雀先出声确认,她不由得凑近了看他,发现果然是他。
“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秋江冷也围着他打量了一圈,心里叹道:
“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次居然连脚都能幻化出来了,说话也麻利了。”
“当时跟着劫赈灾粮的那只大妖,身上有我下的惩戒符。我感觉到了这里有惩戒符的气息。”
禄小白语气依旧平缓,解释着原因。
“你是说,那影妖身上有你的惩戒符,所以她来过这里?”
“惩戒符是个什么玩意?你怎么不早说?”
秋江冷后半句语气明显不满,她可不觉得这是什么意外之喜。
“我之前灵气不足,只能用一个可以追寻踪迹的惩戒符,后来灵气恢复了,试图找过,却怎么也感受不到了,直到刚才我才又发现惩戒符的气息。”
“我知道你们很急,所以就赶快出来告诉你们了。”
沈徊点点头,好像已经接受了他的说法,但秋江冷却在琢磨着这个“惩戒符”是什么东西。
“咳咳,神明降下福祉和惩戒,一旦确定信徒位置,就算他在千里之外,也是风雨不阻,百无禁忌的。”
禄小白知道秋江冷这反应就是在质疑他,于是又解释起“惩戒符”是什么。
原来是这个意思,所以这禄小百的符时灵时不灵的,现在才发现那只影妖的踪迹。
“这惩戒符可容易被破解?”
“神明赐福降罚,依天道而行,除非天道不存,否则终身难去。”
沈徊想着,便已经对抓住那只影妖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可秋江冷却不明所以,想借沈徊的脑子想想问题:
“这影妖莫非和甘南于氏有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