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杨君集认真地瞧了瞧姜鸿鹄，转而说得煞有介事：
“这公主不得了，有帝王之相。”
朱雀只当他又开始学着乔乾元神神叨叨，忍不住反驳道：
“人家是公主，本来就是帝王血脉，你这不是废话吗？”
杨君集却摇了摇头，说道：
“才不是，她的面相很不一般，古来有帝王命数的，怎么可能因着一点血脉相继，那是万人里难寻其一的命格，自有造化劫数的，不能像你那么论。”
而秋江冷却是惊讶自己这徒弟居然还学会了相面之术，忍不住问他：
“那你给你师父算算，此去吉凶如何？算准了，你就出师了。”
杨君集却是跃跃欲试地拿出来了龟甲，就为秋江冷卜上了一卦。
除了秋江冷，朱雀和兰露都是一脸期待地看向他，却见杨君集一脸认真地说道：
“师父，你也是学过术数的人，应该知道，我即方位，我即吉凶，何必再卜？”
秋江冷闻言爽朗一笑，只盯着杨君集那双澄澈分明的眼睛，没再说话。
而在她心里，却是已经承认了，杨君集，已经出师了。
永安城的甲辰宫，是姜元昭登基以来起居理政的地方，数年如一日。
而姜元昭此刻正坐在正殿的龙椅上，身穿赤黄龙袍，头戴着只有在重大国礼之上才会佩戴的龙冠帝冕。
自她称病以来，是再也没有穿过这样隆重的朝觐仪服了。
“陛下，这仪服太重，您身体还没恢复，怕是会更添负担。”
一旁的女官忍不住出声劝道。
“朕是皇帝，是天下之主，怎么连这一身略微繁重的仪服都担不住了吗？”
“微臣有罪，请陛下恕罪。”
“好了，下去吧，朕要见一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自然要郑重以待。”
姜元昭的威严与和善似乎只在她一念之间，帝王千面，叫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女官战战兢兢地退下，没过多久，殿外就又响起来人的脚步声。
“请，陛下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秋江冷先是跟着姜鸿鹄入了甲辰宫，然后便由着一位宫人带到了此处。
一门之隔，隔着八年，隔着她的生死，还有所有栖凰卫的性命。
秋江冷推开殿门，径直入内，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高位上的姜元昭。
“‘黄泉乌晶’虽然就是个半成品，但是这效果还真是厉害，这样貌看起来与二八女子居然并无差别，竟然比刚才的成安公主还要年轻上几分。”
秋江冷想完，便看见姜元昭的目光转向了她，于是收敛心思，作势行大礼跪下道：
“草民秋江冷，参见大圣皇帝陛下，大圣国祚万年，陛下安泰万岁。”
姜元昭的目光忽然变得柔和幽远了，她看着秋江冷，忽然觉得回到了十多年前，她以自由将那个小姑娘引入栖凰卫时，小姑娘的眼里还是有光的。
像是从来不知道自由是什么，因而会产生期待的念头。
如今眼前这人，青衣素裳，淡漠冷静，那张脸与姜瑾毫无相似之处，但是却让姜元昭觉得，就是她，她真的还活着，真的回来了。
“朕登基已经快八年了，无数人见到朕没有不露出恭敬畏惧的，你倒是胆子大，镇定自若，你不怕朕？”
姜元昭似乎还在试探，她不信任风临渊，但是却很清楚自己的身体。
黄泉乌晶的毒，越来越深了。
“陛下天威，我等庶民自是不敢直视，不过我嘛，不是普通的庶民。”
“也不是普通的凡人。”
秋江冷似乎又回到了那副不怕死的样子，话里带上了一丝挑衅。
姜元昭心下一紧，明白了秋江冷怕已经是猜到了自己带她入宫的目的。
“你都知道了？”
姜元昭不由得问她，眼里带有了一丝防备。
“陛下所想，我怎么知道？八年前我不知道，八年后我也不知。”
姜元昭听见这话，心却定了下来，不由得笑了：
“姜瑾，你还是这个样子，一点也没变。”
秋江冷也笑了，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风临渊与朕说过血骨生花能解朕的毒，助朕真正的长生不死，而你就是那味药引。”
秋江冷闻言心道果然，这姜元昭就是要烹了她，打着她这半副残躯的主意，或许那风临渊也打的是这个主意。
长生不老，不死不灭，这不等同于成神成仙了吗？
“你觉得，朕会不会，杀了你？”
君心莫测，姜元昭也是三句话不愿意说尽自己的意图，是生是死，还让秋江冷自己猜起来了。
“陛下，杀不了我。”
秋江冷拿出了自己那副温柔和善的招牌笑容，竟叫姜元昭看不懂她了。
直到秋江冷离开时，都仍未猜透姜元昭的想法。
只记得她说的那句：
“朕即位多年，好话听了无数，坏话也听了无数，天下之大，一声一息皆入我耳中。”
“可是刚才，朕听到你叫朕的那一声陛下，才突然发现，朕登基那天，总觉得缺的东西是什么。”
而秋江冷只是回她道：
“陛下坐拥千里江山，掌天下万民，怎会有缺憾？”
“若有缺憾，只怕也数不清了。”
最后一句话秋江冷并未说出口，而是转身离去。
出了甲辰宫，乃至出了这宫城，秋江冷仍觉得事情还没完。
姜元昭不对她动手，她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风临渊若没死，就肯定要对自己出手了。
当日里她下决心与风临渊一搏，现在也该反应过来了，她当时没尽全力，也许丢了个傀儡在那儿跟自己打野也可能。
“真是浪费了我心情。”
秋江冷冷着脸，正准备去找朱雀他们，却不料刚出宫就被等在宫外多时的杨君集和卢青叫住了。
尤其是卢青，浑身狼狈不说，见着她只焦急地说：
“秋，秋大师，快去救救我家大人吧！”
“沈徊？找到他了？他受伤了？”
秋江冷有些没想到沈徊能出什么事。
“大人他，被风临渊抓走了！”
“什么？”
第五十三章 骨寒冰矢
此刻的永安城内，白天里祈福大典的意外却没有影响到人们的兴致，反而在成安公主的主持下，夜里照例的花灯游街依旧安排上了。
永安从没有真正地陷入危险过，明里有玉麟军，暗里有潜龙卫。
但是如今，潜龙卫却是稳不住军心了。
先是陈庸在寒庄受挫，时至今日还躺在床上养伤；然后就是沈徊失踪，疑似被风临渊抓走了。
平日里并不怎么看得上秋江冷的卢青自从在青章宫见识过秋江冷的本事之后是真信了陈庸之前说过的秋江冷就是个“活神仙”的话。
所以当日里追出去之后没发现自家大人踪迹的他，反而发现了风临渊那两个护法留下的打斗痕迹，就认定了这一事实，于是赶快来找秋江冷。
而秋江冷则跟着他们在这永安城里游走寻找了一下午，直到入夜，几人依旧穿行在这满街的熙攘人群里。
“风临渊抓沈徊要做什么？”
杨君集跟着卢青找了大半个永安城了，此刻暂停歇脚，还是忍不住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秋江冷也想不通，风临渊那个老妖怪，想着引姜元昭来杀自己，算是一箭双雕，怎么说也该将注意力更多地放在自己身上才是，突然找上了沈徊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沈徊藏着宝贝我不知道？卢青，你知道吗？”
秋江冷问到卢青，却是把卢青问了个一脸懵。
“这，大人的私藏，我可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有一处大人只让自己进，别人是绝对不能进的地方。”
卢青八卦的心思趁着几人喘气的空隙就钻了出来，与杨君集的好奇心理撞了个正着。
秋江冷只觉得这二人突然又好得跟亲兄弟一样的场面有些无聊，心想到底还都是年轻人，心性正是起伏不定的时候。
“找你家大人下落要紧，不然我们去看看？”
秋江冷这话说的正是时候，也说到了卢青的心坎上，于是几人便根据卢青所说的地址，直接找了过去。
而就在永安城里一处香火鼎盛的道观处，一个漆黑的房间里，突然响起来了门打开的声音，然后便是一束昏黄不清的光照射进来，直接打在了沈徊的脸上。
等到沈徊清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被人绑得跟个粽子一样，竟只有头露了出来，就连刚进门的风临渊见此情景都有些语塞。
“是若影没分寸了，委屈沈大人了。”
说罢他便伸手一指，就见那沈徊身上的束缚全都消失不见了。
沈徊明白过来时若影将他绑成这似模样，就算想到了她为何如此，也没有多做纠缠，而是松了松筋骨，直接问风临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