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高鹏跟陆艺伟乐得不行,坐在后面指着他俩说神经病。
“看见没,大帅,”高鹏指着陈舷说,“你哥就是一个这样的神经病。”
“滚滚滚!”
陈舷骂他。
一群人在后边闹成一片,上课铃又响了。方谕匆匆放下一句“那我中午找你”,就匆匆回去了。
第一节是数学,陈舷趴下就眠了。冬天真是个特别好睡的季节,陈舷一睡就睡到了大课间,做了个方谕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一声一声“哥”地叫着他的美梦。
雪下成这吊样,大课间的跑操也没有了,二十分钟的自由时间让整个教室里都吵吵闹闹。又挨了两节课,午休了,外边的雪没停,但好在很给面子的小了些,没有多少风了,陈舷带着自己仨兄弟,拉着方谕出了门,跋山涉水地吃饭去了。
雪已经下的有膝盖那么高。
十五岁,那真是个人人都有用不完的精力的年纪,五个人在风雪里呜呜嗷嗷又哈哈大笑,头都抬不起来眼睛都睁不开,也在白花花的雪里努力地一脚一脚踩着雪,花了二十分钟走到了小市场里的砂锅米线店里。
门一开,老板娘都一惊:“我天,就这天气,你们还过来呢?”
一群人浑身都是雪,跟群大狗似的,在门口疯狂甩毛甩衣服抖胳膊。
“那得过来呀!”陈舷特别自来熟地喊了句,“我弟刚搬过来上学,我得让他吃到这条街最顶的饭!”
老板娘乐不可支,挥挥手谦虚说:“我家没饭,只有米线。”
“一样一样,”陈舷说,“老样子!一份麻辣红油虾滑,一份微微辣肥牛,一份微辣肥肠大虾,还有一份不加辣的鱼丸!”
点完菜,陈舷回头望方谕:“你吃什么?要不要试试鱼丸?”
方谕一边拍掉身上的雪,一边转头看陈舷:“你要的鱼丸吗?”
“对呀。”
“那我跟你要一样的。”
“好啊!”陈舷笑着应,转头又和老板娘说,“两份不加辣的鱼丸!”
“我那份重辣。”方谕说。
“……好吧,”陈舷改口,“一份重辣,一份不加辣。”
“行。”
老板娘应下,转身去里面煮米线了。
几个人拍干净身上的雪,转头找了个位置坐下。
陈舷坐在靠墙的位置上,方谕挨着他坐了下来。尚铭拿饮料去了,等他拿着花花绿绿的五瓶东西回来,一看,立马黑了脸。
“大帅,”他伤心欲绝,“你那是我的座位啊!”
方谕:“?”
高鹏乐了,说:“你不知道吧,铭哥跟舷哥上小学就一起,多少年的铁哥们了,初一开学就一直黏在一块儿。”
“你这地儿还真是,一直都是铭哥的。”
方谕一慌,下意识就要起来:“那我……”
“去去,”陈舷拉住方谕胳膊,把他拉了下来,嫌弃地朝尚铭撇撇嘴,“你拿把椅子坐外头得了。今天开始,这是我新的命运共同体。”
“有了弟弟忘了哥们!”
尚铭骂了他一句,然后绷不住地就开始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把水往桌子上一放,转头去拿椅子去了。
“你跟他计较什么,”陈舷也笑出声来,扯着方谕的袖子说,“都是兄弟,他跟你开玩笑呢。”
第14章 夜雪
十几分钟后,老板娘端上来一锅清透的鱼丸米线,和一锅红彤彤得感觉能把人辣死的砂锅米线。
陈舷看了一眼方谕那锅,当即感觉已经辣得天灵盖起飞了,龇牙咧嘴了阵。
他一言难尽地望着方谕锅里:“怎么你不喝带气儿的饮料,反倒能这么吃辣?好诡异。”
方谕正把他那一锅拉着锅边拉过去,听了这话,就迷茫地抬头,朝陈舷眨巴两下眼睛,一脸疑惑:“又不冲突。”
怎么就不冲突了!
明明很冲突!
陈舷无法理解,抽了两下嘴角。
不知谁笑了起来。
又不知谁揶揄了句:“你俩这天差地别的口味,以后估计过不到一块儿去。”
方谕一下子拉下了脸来。
“没有的事。”他拿筷子挑起米线来,有点不高兴地闷声说,“不耽误一块儿过。”
陈舷愣了下,然后乐了。他拍了两下方谕的肩膀,对旁边一桌的几个兄弟骂着说:“不许说了!没看见我弟弟不高兴了吗!”
“好好好,你赢了你赢了。”尚铭举手投降,“你俩天造地设,特别合适,一看就能一起过,能过到变成老头,还在互相哥哥弟弟地叫。”
方谕当场破了功,噗嗤笑出声来。
陈舷也笑骂他:“有病。”
他们一群人又乐起来,陈舷看见老板娘也在收银机后头偷笑。
他们这群半大的小子在店里边开玩笑边吃饭。后来吃完了饭,他们穿好衣服,又顶着雪回了学校。
雪不小,一群人却嘻嘻哈哈,还在雪里大声唱流行歌。
那会儿真是年轻气盛,能为了几锅米线就出门,把自己冻成个傻.逼,再心满意足地回班。
雪一直在下,等晚上陈舷跟方谕回了家,外头的雪还依然很大。
方真圆和陈胜强又去应酬了,他们在四个人群里发来消息说,要晚上九点才到家。
陈舷就在家里煮了泡面,分了方谕半碗。
他感叹:“早知道不带着你把烧鸡都吃光了,给家里留点伙食多好。”
方谕就笑。
吃完饭,俩人都回房间去写作业了。
很晚的时候,方谕突然给他发消息。他说哥,我想下去看雪。
方谕说,哥,中午吃饭的时候走得特别急,我没怎么好好看,我想再下去看看。
陈舷往外一看,外头的雪那叫一个肆虐,风呼呼的。
他觉得方谕是不是有病,这暴风雪也要出去看。
陈舷看了看外面的大风大雪,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手机。
他又看了看外面的大风大雪。
他又看了看手里的手机。
最后,陈舷心一横牙一咬,打开卧室的门,跑到隔壁去啪啪拍响方谕的门。
门开了,方谕一脸懵地站在那儿。
“走,”陈舷朝外头扭扭头,“哥带你下去看雪去,走。”
方谕怔了怔,朝他眨巴两下眼,更懵逼了。
咋的,没想到他陈舷居然答应是吗。
陈舷有点好笑,乐了两声说:“走啊,哥跟你下去。”
说完,陈舷转身拿出好几件衣服,把方谕跟自己都包成狗熊,下去看雪去了。
俩人真就下去了。
小区楼底下大风大雪都呜呜地吹,陈舷跟方谕像俩神经病似的在雪里站岗。这暴风雪跟大砍刀似的,陈舷被吹得脸颊子生疼,骨头都慢慢发僵了。
他转头,看了眼方谕。
方谕仰头看着天。那双丹凤眼朝天上望着,隔着风雪,陈舷看见他眼睛里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复杂地绞杂,全是愁绪。
他在想什么?
陈舷不知道,但依稀感觉方谕不开心。
鬼使神差地,陈舷问他:“堆雪人不?”
声音闷在围巾里,听起来像隔了层窗户纸似的。
风也大,方谕没听到。陈舷又叫了他好几声,喊了好几次,方谕才反应过来,低头:“什么?”
“堆雪人啊!”陈舷扭扭脑袋,大声喊,“走!哥给你堆一个!”
说完他就往旁边跑,拖着笨重的一身衣服和冻僵的骨头,背影看起来十分滑稽。
陈舷跑到单元门口旁边的空草地上,开始亲力亲为地堆起雪人。
方谕忙跟上去,上手帮他。
陈舷没啥艺术细胞,他嘿咻嘿咻了老半天,最后堆出来一个看不出原形的玩意儿。
方谕站旁边不吭声了,陈舷也被自己整沉默了。俩人对着他造出来的歪七扭八四不像雪人,不言语了好久,方谕才终于说:“哥,你是想堆个什么?”
“……呃,”陈舷说,“现代艺术。”
方谕没绷住,噗嗤笑了,在大雪里弯下腰去。
他一笑,陈舷也绷不住了,也乐出来。
俩人蹲在四不像的雪人跟前,笑成两个智障,雪都吹进嘴里。
于是他俩就捂着嘴笑。
雪太大了,方谕的脸在雪里迷蒙了,看不清。雪太大了,陈舷只看见他流了几滴眼泪出来,不知是笑的还是真的哭了。雪太大了,陈舷连他的凤眼是怎么笑弯都看不见了——他都看不见方谕是怎么笑的了。
雪太大了。
雪真的太大了。
他俩正笑的时候,爹妈就回来了,回到了单元门口来。
看见他俩,方真圆惊叫起来,她说你俩干什么呢,然后忙不迭把方谕拉起来,把他俩往楼里赶。
“大晚上的,这么大的雪,在外边还堆起雪人来了!”她说,“你俩也不怕感冒,有病呀!”
陈舷嘿嘿地乐,说:“这叫青春,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