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怎……怎么啦？”
罗南星没让顾明伊直接奔屋里去，而是把她叫到了一边。
“好像是李奶奶说起了你爷爷，还有你大伯。”
“说爷爷？爷爷都死了多少年了。再说了，每次奶奶说起爷爷的时候都没有不高兴啊……大伯？大伯不是……”顾明伊一下子明白过来，罗南星说的大伯不是顾天宇的爷爷，而是顾炎良，当年逃婚之后再也没有回来的那个大伯。
“我先走了。你若是不放心，叫我爷爷过来……”
“行，我一会儿看看。谢谢你，南星！”
罗南星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
顾明伊这会儿心里有点毛，如果只是说起了爷爷，那倒没什么。爷爷是奶奶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不会让奶奶不高兴。但是，她那个没见过面的大伯可就不同啦，那可一颗炸弹啦。在顾家，也没人敢提那位大伯，这李老太太是不是活糊涂了，怎么尽说些没用的。顾明伊心里这样想着，也就放轻了脚步往老太太屋里走。
顾七娘躺在床上，背对着外面，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明伊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坐下来时，轻唤了一声‘奶奶’。顾七娘没反应，依旧那样躺着。明伊用手轻轻拍了拍顾七娘的手臂，又叫了一声‘奶奶’。
“奶奶，你吃午饭了吗？”
明伊想着老太太也不太可能睡着，毕竟有人提到了顾炎良。
“冰箱里还有些饺子，我去给奶奶煮点？”
顾七娘依旧没有反应。
“你要不饿，我得去煮饺子吃了。我在茶楼里刚端上碗，还没吃两口呢……”顾明伊起身往外走，但没走几步，就被顾七娘给唤住了。
“南星走啦？”
顾七娘依旧躺着，也没有翻身，还是那样背对着外面。
“走啦。要不要我叫罗大夫过来？”
“我又没病，叫罗大夫过来干嘛。”
顾明伊凑到了床边坐下，又用手轻轻扒了一下顾七娘的肩膀，往里探过头去。
“奶奶，李奶奶怎么样？没有一个月，出不了院吧？你去看她，她没吵着要回望川来？”
顾七娘推了一下明伊，这才翻过身来。
“奶奶，你可得争气点，不能像李奶奶那样，动不动就住医院。你孙女我只有两条腿，你就可怜可怜我，别让我未老先衰。”
顾七娘长叹了一口气，这才坐起身来。几十年啦，每次觉得日子最有盼头，活得正精彩的时候，生活总能给她一次重击。到如今，她活着唯一的盼头也就是明伊跟霍琰的婚事了。可是，偏偏还退了婚。退婚，对她来说，光是听到这个词儿就难受。
“你昨天去送霍琰，怎么不跟着去玩几天？”
“奶奶，他回去就要工作，哪有功夫陪我玩。再说了，我也不是没有事做……我们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保证，保证把他给你追回来。你放一百个心，他这辈子只能是你的孙女婿，跑不了的。”
“所以，为什么要同意退婚？”
明伊一愣，这个问题之前讨论过了，也有了结果。怎么今天又扯到了这个问题上。她一下子想到了那个大伯，当年她奶奶便是被那个大伯逃了婚，这才嫁给了她爷爷。
“奶奶，李奶奶年纪大了，脑子糊涂啦，别听她给你东拉西扯，尽说些没用的。”
“哦，这是嫌我年纪也大了，脑子糊涂啦，不该管你的事啦？我说的听不进去啦？现在就开始嫌弃我这老太婆啦？”顾七娘心中的火，一下子就喷射出来，全都撒在了明伊身上。
“奶奶……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明伊软言软语，半点不敢顶嘴。
“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你爸爸走得早，你妈又那个样子，我一手把你养大，现在就嫌弃我，给你添麻烦了？你现在翅膀硬了，什么事都自己作主了？当我死啦？婚，也是敢随便退的？我让你退婚啦？……”
一转头，顾七娘的话题又回到了退婚上。退婚这件事，在顾七娘的心里确实是个过不去的坎。不过，要没有李老太太扯出顾炎良这桩旧事，顾七娘也就不会再提明伊退婚这事。
此时，从外面着急赶来的顾天宇进门前正好听到后面几句，当下那脚步就停住了。退婚？顾天宇心中顿时升腾起对霍琰的厌恶。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消消气！”
“你……”顾七娘此时正上头，原本是想接着骂的，可是抬头看到明伊额头上的伤疤，她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瞬间就清醒过来。“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奶奶，你想骂就骂吧，别憋着。”
“出去吧……”
顾七娘又躺了下去，依旧背着身子。
顾明伊见她这副样子，想是火都出来了，只是心里还不舒服，让她歇歇也好，这才拉了毯子替她盖上，然后出了屋子。
“都听到啦？”
顾明伊一出门就瞧了一见站在外面的顾天宇，看样子应该是来了一会儿了。
“姓霍的退婚啦？”
从‘姑父’变成‘姓霍的’足可见顾天宇对待这件事的态度，顾明伊本不想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可是就这样被顾天宇听到，她也有点无奈。
“没规矩。他是你姑父。”
“你们不是退婚了吗？既然退婚了，他是哪门子的姑父。”
“这离婚了还能再复婚，不就是退个婚嘛，他早晚还是你姑父。以后，别给我没规矩。”
“你这头，也是因为退婚？”顾天宇又问了一句。
“专揭人伤疤，白读那么多书了。”
顾明伊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走。肚子早就饿了，又被老太太这一吓，就更饿了。
姑侄俩一起煮了饺子来吃，明伊本来很饿，可是没吃几个，心里想着事，就怎么也吃不下。
“姑姑，别想那么多了，奶奶只是一时生气，等气消了，我让我妈妈去跟她说说。”
“你呀，别多事。今天听到的，都给我烂在肚子里。敢多嘴，我就把你嘴给缝上！”
“那，你跟他，怎么办？”
“我跟他的事，我会自己看着办。现在要命的是老太太的事。你以为老太太发这么大脾气是因为我退婚？退婚的事都过了，老太太这是有邪火在心里头，拿我撒气罢了。也不知道今天去医院，李奶奶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弄得她回来性情大变……我也得知道出了什么事，才有办法去解决……这样，一会儿吃了饭，你去了一趟医院，问一问李奶奶看看怎么回事……”
顾明伊一边交待，一边把饺子塞进嘴里。别的事她都不会这样心烦，可是跟老太太有关的事，那可就是天大的事。就像老太太说的，他父亲走得早，母亲又那副样子，确实是老太太一手把她带大的。这些年相依为命，一起经历的事多了，她们是彼此的精神依靠，这是别人很难代替的。
吃过了午饭，顾明伊哪里都不敢去，只能在顾家院子守着。下午的时候，顾大嫂有些不放心，又过来看了一趟。临走的时候，顾明伊让顾大嫂请天宇的爷爷过来一趟，说是有事要问。顾大嫂倒也没有多问，涉及到顾七娘的事，她这个侄孙媳妇可不敢多嘴，再加上，她本来就是个老实人。
顾七娘沉沉地睡去了。一开始确实也睡不着，脑子里跑马灯似的闪过很多画面，这几十年好像都在脑子里走了一遍。最后，可能是脑子太累了，这才闭上眼进入了梦乡。
天宇爷爷来的时候，顾七娘正睡着。明伊请了她这位大伯去厅堂里说话。
“明伊，七婶怎么啦？我听天宇他妈说，上午还去医院看了李二婶，怎么回来就不好啦？”天宇爷爷也是七十岁的人啦，年纪只比顾七娘小三四岁。
“具体情况暂时不清楚。不过，我已经让天宇去一趟医院，问问李奶奶，看看她都跟奶奶说了些什么。”
天宇爷爷点点头。
“大伯，我请你过来，是想问一问当年的事。”
“当年？……怎么会问当年的事？难不成，李二婶跟七婶说起我大哥啦？”
明伊点了点头。
“当年的事，说法很多，我也听过一些。原本也是陈年旧事，作为晚辈，本不该打听长辈们的事，可是奶奶现在因为这个……我得知道当年都发生了什么，才知道该怎么办。”
天宇的爷爷也点了点头。这提起几十年前的旧事，还涉及到他大哥、七叔、七婶，叫他这样一个晚辈也确实不太好开口。
“当年，你大哥逃婚，说是死也不娶夏家的女儿，大伯知道为什么吗？”
“这……大哥当时是不满意家里订的亲事，说都解放了，怎么还搞包办婚姻那一套。为了这个，在家里跟父母亲闹了好几回。可是，当时我们顾家的情况就是那样，成分好的人家又不乐意与我们顾家结亲。大哥年轻气盛，就……当时，父母也为难。亲都订啦，他给跑了，怎么跟夏家交待，而且还让别人看夏顾两家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