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霍琰敲了敲门，好半响里边都没有动静。他有些疑心明伊是睡着了，正想打个电话叫醒明伊，这才看到微信里有一条明伊发来的消息。
“我走了，连夜飞曼谷。房卡放在前台了。对不起！”
看到这条消息收到的时间，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前了。霍琰的第一反应就是跑下楼，然后在酒店门外拦了车出租车。等他在出租车上稍稍平抚了一下心情，这才回复了一句：“几点的飞机？”
出租车在夜色弥漫的街道上飞奔，窗外的霓虹一闪而过，霍琰却迟迟没能等来顾明伊的回复。于是，他把电话拨了出去。
“你现在哪儿？”霍琰有些急促地道。
“在机场，刚刚过了安检。”
霍琰听说她已经过了安检，那就意味着此时他就算赶到机场，也见不到人了。可是，他并没有让司机停下来，或者是打道回府。
“你什么意思？”霍琰又问。
“霍琰，我知道，这样突然走掉很抱歉。但是……”
“顾明伊，有意思吗？”不待明伊在电话里解释，霍琰便打断了她的话，“来来去去坐飞机，不累吗？还是说，你钱多得没处花，想起来飞哪里就飞哪里，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对不起，临时有事，我真的是想陪你过节……”
“现在是过节的事吗？我有让你来陪我过节吗？不打招呼的来，不打招呼的走，你当我是什么？是菜市场吗？”霍琰也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真的生气了，此刻一反常态地冲顾明伊发了火，就差没把那手机给吃掉。
“那我是你的什么人？”
顾明伊在电话那头淡淡地问了一句，就像一盆凉水一下子从霍琰的头上浇下来，从头凉到脚，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霍琰，等我回来，给你补上。中秋节快乐！”
顾明伊挂断了电话，而霍琰却拿着手机迟迟没有放下。出租司机偷偷在室内镜里瞧了他一眼，猜测着是小情侣吵架，于是安慰了几句。可能出租司机也是见惯了这种情况，把霍琰送到机场的时候，还叮嘱了一句：你是男人，得让着女人一点，自己的女人得自己疼。
这个机场对于霍琰来讲，实在是太过熟悉。这两年多来，大部分时候都在这里离开或者是到达。当然，偶尔也坐高铁，但那样的时候比较少。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两次在这里送别顾明伊。第一次，她连机场都没有出，直接就坐飞机回去了。这一次，他想送她，但连人都见不到了。
夜色笼罩着城市，黑暗像一把无形的大伞，让人看到不边际。机场里灯火通明，与外面的世界形成鲜明对比。
霍琰看着大屏幕上显示的各个航班，寻找着最近一班去曼谷的飞机。
然而，此时在候机大厅里的顾明伊并不知道霍琰来了。她正在微信上跟六哥顾明堂了解曼谷那边的情况。泰剧里有钱人家子女争遗产的戏码并不都是狗血剧，如果她这位大伯没有留下遗嘱离世，恐怕哥哥姐姐们也会为了遗产撕破脸，看看谁的胳膊粗。
广播里提醒，去往曼谷的航班开始登机。这时，顾明伊才抬起头来。等她到曼谷落地，应该是半夜了，也不知道霍琰是不是还生气，是不是还在怨她。不知为何，想到霍琰生气了，她又有点开心。
此时，顾家大院里仍旧亮着灯。顾大嫂陪着顾七娘说了会儿话，刚刚才到隔壁屋子去睡觉。顾七娘不困，可能是年纪大了，真没有那么多觉。今晚，她也没有听川剧，只是把那口涂着红色油漆的木箱子搬了出来。这是她结婚时的嫁妆，已经用了很多年了，但从不舍得丢掉。
箱子的锁扣锈迹般般，足见岁月沧桑。一把看着古旧的钥匙，轻轻捅开了同样古旧的锁，清脆的声音响起时，就像是打开了沉封许久的秘密。
箱子里并没有太多东西，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缎面布料，一个封面发黄的笔记本，还有一个藤编的小盒子。
顾七娘把那藤编的盒子取出来，打开盒盖，里边有几件金银首饰。耳环、戒指、手镯、发簪，都不是现在常见的款式，像是被时光雕刻过一般。金黄色的戒指在灯下闪着光，用一根红线串起来的两个圈子就像是两个永远不会分开的人一样。把那戒指放在掌心里，她的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
封面发黄的笔记本一页页被翻开，直到那一页上一张黑白的照片显露出来，顾七娘才停下来。黑白照片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女人梳着麻花辫，穿了一件格子的旗袍，清秀而美丽。男人很是消瘦，由此显得眼球深陷，颧骨也有些高，事实上就是脸上没有什么肉，瘦得有些皮包骨了。虽是这样，但男人的脸上还有着淡淡的笑容。
顾七娘的手指轻轻拂过这照片，眼泪滴落下来，这是明伊爷爷唯一留下来的照片。几十年啦，若是人有轮回转世，他恐怕早已经转世为人，成了别人家的孩子，或者是别人的老公，别人的母亲……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在这样的夜晚惊了一下顾七娘。
“奶奶，没打扰你休息吧？”
“是琰琰啊，没有，没有，我还没有睡呢。”
顾七娘听到电话那头霍琰的声音，脸上立马有了笑容。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那些深陷的皱纹里似乎都是幸福的模样。
“奶奶一听到你的声音，就算是睡着了，也能笑醒的。”顾七娘又说道。
“今天是中秋节，明伊也不在家，奶奶怎么过节的？大哥他们有来吗？”
“这每年中秋啊，明辉都会让我去他那边过节。这不，今天还是吃过晚饭才回来的。你大嫂啊，刚刚才去睡了，我是睡不着，所以正无聊呢。对了，明伊给你打电话了吧？她呀，也是一天到晚的忙。我那泰国的侄子最近病重住院了，她跟你六哥明堂一起去泰国了，估计得待上几天才回来。”
到此时，霍琰才知道顾明伊为什么要去泰国。当然，明伊之前在电话里确实想跟他解释，可是他没给明伊机会。他也不知道顾明伊是早就订好了连夜去泰国的机票，还是泰国那边出了状况，她临时改了航班。但不论哪一种情况，他今晚冲明伊发火都有点过了。
第33章 老姐姐，她丢下我走啦
清晨的望川，在一片宁静和祥和里。
务川江上起了雾，雾气随着早晨的微风缓缓移动，不断地制造出让人惊叹的画面。江水悠悠，鸟儿在岸边的树上活跃，这个清晨，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顾七娘起得早，在江边溜达了一圈往回走时，顾明辉正好把三轮摩托停在停车场。远远地瞧见顾七娘便叫了声‘七奶奶’，顾七娘也就停下脚步来。
“卖完鱼啦？”
待顾明辉到跟前，顾七娘便笑盈盈地问道。
“是啊。不过，我还留了点鲫鱼，中午给七奶奶炖鲫鱼汤。”说着，顾明辉把手里提着的塑料桶给顾七娘看。桶里有些鲫鱼，大概两斤左右的样子，此时还活蹦乱跳着呢，都这是务川江上的美味，吃起来与那池塘里养的鲫鱼是完全不同的味道。
“我这些年，吃的鲫鱼汤还少啊。打鱼不容易，自己卖了多好。”
顾七娘心疼晚辈。在顾家明字一辈里，顾明辉是最老实的汉子。这些年，原本住在望川的堂弟们大都离开了望川。有的是外地打工，有的是在城里工作，然后在城里买了房，基本上也就住在城里，没事的时候也很少回来。
顾明辉一直是渔民，也不像其他弟弟一样外出打工，或者是学个什么技能，他只会打鱼，而一家所有的生计也都靠他打鱼。这些年，虽然没有挣很多钱，但养育孩子，照顾老人，倒也没有比别人差多少。
在务川江边的家，也是前些年修的小楼，虽然比不得城里那般豪华，但自己一家人住着倒也温馨而温暖。
“七奶奶，这么好的鱼，不能都给别人吃了，自己也得吃。再说了，明伊也不在家，我要没把你照顾好了，怎么对得起明伊的托付。”
顾明辉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也不会拐弯抹角。
这些年，他这个堂妹对他们一家不错。自从客栈开始赚钱之后，顾大嫂就在客栈工作，之后顾明伊开了‘听涛’，又把顾大嫂安排去负责茶馆。这是对他顾明辉的照顾，也是对顾大嫂的信任。
更何况，这些年顾天宇上学，都是顾明伊从顾家基金里拨出来的钱，他也没有掏多少钱给自己儿子上大学和研究生。虽说顾家基金是为培养顾家优秀子弟设立的，但是管这些钱的始终还是顾明伊。
顾明伊对顾天宇的疼爱，他这个做父亲的也看在眼里。他是实在人，没那些虚滑的东西，也就是明伊不在家的时候，能帮着照顾一下顾七娘。
祖孙俩说说笑笑地往顾家院子里走，这一百多米的台阶，如今对于顾七娘来说也有些辛苦了。走到一半，还会停下来再歇了歇，然后再往前走。
顾大嫂已经做好了早饭，看到老公跟顾七娘一起回来，忙上前来接过顾明辉手里的塑料桶。